“嗯。”霁欢点头,音楠说的很好,如同在点拨迷途之人,看来音楠在此一道上有可能有些建树。但是,她有些自己的见解,便道:“是费了一番心血,若是音楠直接将他打晕带过来,也并无不妥,或许还快一些。”
“哦?要这样粗鲁直接吗?”音楠煞有介事地看着霁欢,问道:“难道霁欢就是这般对先君上,你的师傅的?”
大雾将万物吞没,浓重到她们也只得看得见对方的面容,霁欢笑道:“我怎么会如此粗鲁,不过没有音楠这般巧思,戏演的又不太流利,只能囫囵着将结局摆在她面前罢了!”
移景之术被这大雾弥漫消解冲开,耿青穆和炎胥萝出来便被浓重的雾霭挡住了目光,只能听着二人的声音辨别方位,走到了二人跟前,近在咫尺听着二人的对话。
“也对,对她来说,直接看到结局,或许是最好的方式。这样的景象,幻境中所执当是已经解开,我们当可离开此处了。”
“只是,事已至此,倒看不清二人此后会是一番怎样的境况。”霁欢有些遗憾般道。
“无论是怎样的境况,终归是这幻境生出来的一段结局,或许都不再有所结局。此后幻境在大荒之上消失,便也没有多少意义了。”音楠叹道,也是在宽慰霁欢的这番好奇。
音楠话刚说完,本以为这重浓雾散开,便是芽岛之上。但在一阵飘渺却很是欢快的唢呐管弦之后,四人却立在一个陌生房间之中。
喜帐垂地,红烛滴泪几乎燃尽,桌面合卺之中隐有残酒,四面屏风之上有雪地深山与松柏苍翠,有海浪翻涌推着一个襁褓,旁侧衣桁之上玄袍与红衣挂的整齐。
四人不明所以,却见两位侍女腰系红绸,蹑手蹑脚地推门而入。对房中莫名出现的四人视而不见充耳不闻,只埋头谨慎轻声地将桌上合卺收起,将一些杂乱的杯盏撤下换上另一套,续上热茶之后,便又静静地出去阖上了房门。
“她们看不见我们?”耿青穆低语问道。
“废话,看得到我们还能这般吗?早叫人了。”炎胥萝道,“不过,君上,我们这是在哪里?”
音楠环顾四周,这个地方,他来过一次,虽然布置大改,但这个屏风他记得清楚,遂道:“这是……淳于弋在王都之中独府卧房。”
“什么?”耿青穆和炎胥萝惊呼,“卧房?我们不应该是离开幻境了吗?为何会来到此处?”
霁欢沉思片刻,回道:“或许是我那一念,想要看事态变化之后的另一番结局,故而幻境未解,生出此后的故事。”
“或许是,我们并没有完全解开幻境的谜底……”音楠摇头缓道,不知为何,看到这房间,他突然感觉,事情并非想象之中,或许改却的结局,并非她们所想的那样。
凌晨破晓前格外寂静,外面的红灯重重表明今夜是洞房良宵,帐中安眠的二人自然是淳于弋和迟娑。幻境为何发展至此处,无从猜起,但他们确实正在走出幻境。几人从幻境的一部分,变成了这幻境的看客。
忽而床帐微动,着红色寝衣的淳于弋掀开帐子走了下来,玉冠高束,发丝未乱,眼前的淳于弋似乎并非当初那个消沉的淳于弋,更非战场之上勇武风发的少年将军,即使面容仍是一般,但那个眼神更加复杂让人捉摸不透。总不至于成亲一场,便变却了他的本性?
看他将红帐再掀开一侧,仍在梦中的安安稳稳躺着的是迟娑,红妆覆面,也已经不像那个遥远清冷的神女,她嘴角带着笑,梦定然是个好梦。淳于弋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一饮而尽后,坐在床榻边,认真地端详着睡梦之中的神女,那个眼神有一丝桀骜,有几分漫不经意,他手背轻轻摩挲着迟娑带着红晕的脸庞,不知其所思所想。
迟娑未动,但淳于弋的手中突然现出她几不离身,那个用于净化邪祟或还有更多功用的锦囊。
淳于弋将锦囊打开,里头涌出一枚透明的莲花,莲花如夜明珠一般,将屋中照的亮了几分,但却不像夜明珠那般有其实体。莲花未全开,只在淳于弋的掌中旋转,淳于弋摩挲迟娑的手,从迟娑额间假意摘取一片,放入未全开的莲花之中,虽为无物,莲花光芒愈盛。
所取是迟娑的灵魂的边角?
旋转停住,淳于弋突然紧紧握住,光化微尘,轰然碎裂,嘴角一抹寒意浸人的笑,在光的背后比光刺目。这光将这整间屋子,这幻境照亮,将四人面庞亦照亮,音楠将袖袍挡在霁欢面前。
过亮若无物,湮灭了所有真实与虚幻,几人如被吸入这光之中。
夜笙与流光,同时横档,两力相抗。刺耳的锐鸣后,周围如有春风沐,待睁开眼,石门高耸,芽岛之上千室门阵前桓表依旧。
陌桑神君见四人既出,走上前来,啪一声打开扇子,对几人道:
“妙哉妙哉!音楠君此行辛苦,但还是比本君算的时辰早了一刻,妙哉,妙哉!看来师兄得重寻机会,来大荒故土重游了!”
音楠稳住乍然离开幻境的心神波动,和乱流一般的内息,回道:“师傅固然失去了这机会,神君不也少了一桩烦心事吗?”
二人相视笑了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