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热热闹闹风云变幻,医院里也不见得就安宁。
椎名仁太都快无奈了,他甚至开始考虑提前出院的可实施性。
“你都不用去学校上课的吗?”他耷拉着眉毛低头问柯南。
江户川柯南笑嘻嘻的答:“我们学校里养的小鸡崽突然死掉了,孩子们都很伤心,然后校长就给我们放了一天临时假期调整心情。”
椎名仁太:“……你觉不觉得你们的放假理由稍微有些随心所欲了一点?”
江户川柯南眨巴着眼镜后面的大眼睛,若有所思:“应该也还好吧?”
椎名仁太不痛快:“……”
于是椎名仁太也要给别人找不痛快:“小鸡崽死了,你看起来好像还挺开心的?”
根本没多关注过那几只叽叽喳喳叫个不停的鸡崽子,只是因为能得到免费假期而又可以少听几节无聊课堂,所以确实心情明媚的江户川柯南:“——”
男孩尴尬得挠了挠后脑勺,干笑:“啊哈哈……也没有啦。”
明知故问的椎名仁太这下稍微痛快了一点。
穿病服的少年此时盘腿坐在洁白的病床上,因为最近天气渐热,所以他把被子全都一股脑的堆到了床尾。
后背的伤势恢复情况良好,其实已经可以出院,但医生说最好再多停留两天以防万一,于是近日来轮流探望照顾他的那几位优秀警察纷纷赞同了专业人员的建议。
至于椎名仁太自己……他只是单纯的想再多吃一顿由诸伏景光亲手做出的美味病号餐。
却没想到今天诸伏景光有些私事需要处理,还特意给椎名仁太来了电话,口吻温和歉意的说明自己得晚来的事实。
“这是什么可抱歉的事呀景光哥!”
椎名仁太接到消息时很不赞同对面的态度,顺便对上了恰好刚刚来到这里,连凳子都还没坐热的小屁孩的好奇视线。
“我的伤本来就好得差不多了,而且今天正好有其他朋友来探望我,你就放心吧景光哥!”
尽管少年原本的打算是找个理由赶紧把这好奇心旺盛的小侦探打发走来着。
“椎名哥哥,电话那边的人就是那天把我们送来医院的警察叔叔吗?”
在通话结束以后,旁听了全程的好奇侦探不出椎名所料的开口询问。
黑发少年把手机随手放在床头桌上,途中跟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聊:“是啊,这几天还多亏了景光哥照顾我呢。”
江户川柯南回忆起那位平易近人温和有礼的猫眼警官。
他在仍是工藤新一时其实在警视厅里偶然见过诸伏景光几次,也曾听目暮警部夸赞过其为人可靠能力出众,只是阴差阳错下总是错过同对方在案件现场接触的机会。
相比之下,工藤新一和目暮警部以及他手下的高木警官要更加熟络一些。而自他变小以来,又在此基础上熟悉了更多搜查一课的刑警们。
这也正是他好奇的原因所在。
按理说椎名才回国不久,他跟这位搜查一课里出了名的靠谱警官,是怎么在短时间内发展出隔三差五来医院陪护的交情了?
“非要说的话,我觉得可以归类于……爱屋及乌?”
椎名仁太摩挲下巴半晌,吞吞吐吐的给出个答案。
江户川柯南:“啊?”
黑发少年促狭笑笑:“开个玩笑啦。”继而正色道,“就是上次跟你说过的不落不落案,景光哥照顾了我不少地方。”
“而且,他的确是一位很好的警察,我当然要抱好大腿啦~”
江户川柯南瞧他说得理直气壮,半月眼道:“喂。”
小侦探最近这段日子其实过得相当不太平。
先是被灌下毒药莫名其妙变成了小学生,又在新干线上意外撞见了给自己灌药的黑衣人,追踪失败后不久,阴差阳错的见证了黑衣人同伙龙舌兰拿错交易箱子后被炸死的场景。
一连串的兜兜转转,他虽然运气足够好,总是能够迎面撞见正主,但收获却可谓贫瘠。
直到两天前,帝丹小学突然来了一个名为灰原哀的高冷转校生,正正好好转进了他所在的班级,正正好好成为了他的同桌。
而当天晚上,这位在案件里因开枪射击恐吓犯人而在警官批评教育时后怕到大哭的女孩子,却在阴暗小巷里骤然变脸,含笑说出了自己的代号名称。
——雪莉。
再然后,还没等他仔细捋顺灰原哀是否值得可信,就从对方口中意外得知了有关组织情报的新线索。
阿笠博士带着两个假小孩紧赶慢赶,中途还顺路破了个案子,拿到手里的磁盘却自带销毁病毒,最终白忙活了一场。
可是,也正是因为这场案件,初来乍到神秘莫测的雪莉第一次向江户川柯南展露出了心里的真切哀恸。
“既然你那么厉害,为什么没有救下我的姐姐?!”
“你的……姐姐?”
“你还不明白吗?广田雅美,就是我姐姐宫野明美的化名……你明明能救下她的不是吗——”
银行十亿日元抢劫案,犯人广田雅美。
就是在那个嗜血黄昏里,孤身倒在废弃仓库,永眠于一片冰冷死寂深处的温婉女人。
她的真名其实是宫野明美……是眼前这个女孩血浓于水的亲姐姐。
那晚在灰原哀凄厉的哭嚎声中,后知后觉得知真相的江户川柯南深深低下了头。
灰原哀的控诉显然是一种迁怒,这种类似于“你那么厉害就应该救下所有人”的言论,无需多想便知是一种畸形的理想化错误指控。
但江户川柯南沉默着没有反驳。
因为他很清楚灰原哀只是在因为至亲逝去而情绪崩溃,只是控制不住自己无法不将陡然决堤的痛苦对准其中某一道缝隙发泄,哪怕堤坝垮塌的根源其实并不在于这一条微不足道的裂缝。
她哭得歇斯底里,不讲道理的样子也实在难堪,但除了这样以外,她又能怎么办呢?
死去的人永远不能再次见面,不可听闻旧音,不可与之对谈,就连深夜里的兀自思念,也只不过是活着的人擅自进行的一种心理安慰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