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勤,这是为何啊?”
老者大惊失色。
摄图平静的看了他一眼,“我打不过。”
老者赶忙说道:“特勒岂能不战而退呢?都不曾交战,怎么就知打不过?我当特勒是天下闻名的勇士,各部敬畏,不知竟是如此怯弱,只听闻敌人出兵,就想要逃离,可悲,可叹,想那伊利可汗何等的英雄,竟有这般的儿子!”
“老夫当真是看错了人.齐人孱弱,特勒竟还不如这些齐人!!”
听到对方的话,摄图笑了起来,“既是这般孱弱,你们怎么不打?”
老者一顿。
“想那当初的宇文可汗是何等的英雄,怎么他会有这样的部下?看着齐人从身边经过,却不敢发兵,莫不是想要借他们之手来收拾自家盟友?”
老者赶忙摇头,“特勒,岂敢,岂敢.”
他急忙改变了口吻,“您如今要是撤离,您这部下极多,只怕是没走出多久,就会被齐人追上,到时候,您就再也没有反击的能力了只能任由敌人宰割!”
“无碍,只要留下些东西,带着一部人离开就是了。”
“啊,特勒奉命来这里整顿蠕蠕诸部,当下诸部刚刚归顺,您就要放弃他们离开,如此有损可汗威名,只怕可汗不会饶恕了您,就算他饶恕了,蠕蠕诸部也不会再信任您,这几年的苦心,可都要白费.”
老者还在苦苦劝说,想要劝说对方主动应战,他甚至说道:“倘若特勒能出兵,我们也愿意出兵,断他们后路,夹攻齐人!!”
摄图站起身来,将一旁的酒器拿起来,一饮而尽,随后便丢弃在了一旁。
他几步走到了老翁的面前,低下头来。
“多谢告知,我定然会如实告知可汗,让他不要忘了盟友的相助。”
他说完,便急匆匆的领着随从离开了此处,只留下了这些周人,茫然的站在了原地。
一个略微年轻些的人骂道:“张公,早知如此,倒不如不来,让他们在这里交战就是了,没想到,这厮这般胆怯.”
那老翁却眯起了双眼,脸色凝重。
“突厥可汗的诸子,有勇无谋,只知道逞凶斗狠,唯独这厮不太一样.若是能拉拢过来,不失为我大周好鹰犬。”
那后生不悦的说道:“如此胆怯,怎做鹰犬?”
“他退却是因为知道自己实力不足,木杆可汗只给了他两千骑士.麾下的其余从众,皆是刚刚归顺的蠕蠕人,他要领着这些人去跟贺拔呈作战,贺拔呈能打得他全军覆没”
“退了也好,保存些实力,往后或许还能用得上。”
“无论怎么说,反正突厥人已经是被得罪了,与东贼之间,再无缓和的可能,以阿史那燕都的性格,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也算是天大好事。”
“速速准备信鸽,我们也得尽快撤离。”
“唯!!”
“杀!!!”
漫山遍野的骑兵发动了冲锋,只是一瞬间,仿佛整个辛山都颤抖了起来。
栅栏倒下,毡房发出哗哗声响。
牧民们惊恐的探出头来,看着远处那如潮水般的大军朝着自己淹来。
他们惊呼着,骑马逃离。
四处传来了哭喊声,怒吼声。
有骑士当即列阵,准备借助栅栏和拒马来进行反击。
下一刻,骑士洪流冲进了牙帐,在最前冲阵的骑士们全副武装,就连他们胯下的骏马,此刻都是披着重重的甲胄,他们几乎如那山峰一般,高大且坚固,牧民们以弓箭反击,那些箭矢三三俩俩的挂在骑士的甲胄上,却完全不能影响对方的速度,当洪流卷进了牙帐的时候,整个牙帐瞬间被摧毁!!!
骑士们犹如黑色的浪花,高高卷起,在一瞬间将牙帐击的粉碎,那些士卒们只是刚刚举起了长矛,下一刻,便被那黑色洪流所淹没,再也发不出声响。
他们从牙帐的左侧一路汹涌而去,摧毁着阻挡在他们面前的一切,栅栏被撞翻,毡房被撕毁,似是没有什么能挡得住这些骑兵的冲锋,骏马的每一次落蹄,都会发出巨大的声响,当数万骑兵同时冲锋,那声响响彻天际,犹如炸雷,牧民们绝望的开始往后逃离,可片刻之后又被那洪流所吞噬。
刘桃子冲锋在最前,浑身覆盖着重甲,手持马槊,青狮也披上了甲胄,乍一看,就像是一座小山,他甚至都不必挥动武器,只是纵马往前冲锋,一个又一个敌人惨叫着倒下,随即被马蹄所踩碎,变成烂泥。
战鼓阵阵,旌旗随着洪流而前进。
从两侧又冲出了轻骑,手持短弓,开始追杀那些逃离者。
牛羊惊恐的四处乱跑,他们所居住的圈早已被摧毁。
宁静而祥和的牙帐,此刻皆是一股末日的气息。
当刘桃子率领骑士们从牙帐的左侧一路杀到右侧时,他方才勒住了缰绳。
牙帐极大,整个便是一座由无数毡房所形成的城市。
可当刘桃子转过身来的时候,远处却看不到这座城市了。
所有的东西都被推翻,被踩碎,一切都成了烂泥,贴在地面上,甚至看不出半点凸出来的东西,在他们身后,只留下了一处平坦的平原,平原上是木头,人,还有动物的碎片,他们被交织起来,在地面上平坦的铺开,整个牙帐就像是被‘压路机’飞速推过,便是连废墟都不曾留下。
轻骑兵们四处追击,牧民们跳下马,跪在地上请降。
漫山遍野的牛羊骏马四散而逃,轻骑们怪叫着,将这些牲畜们驱赶到一起。
刘桃子皱起眉头,丝毫没有取胜的喜悦。
他们这一战,完全没有遭遇任何的抵抗,甚至都没有看到一个披甲的敌人。
莫非是绕道去攻打自家后路了??
与此同时,在数十里之外,摄图纵马站在高坡上,聆听着远处的动静。
他又嗦了口酒袋,脸色极为平静。
一骑士站在他的身后,看着远处,脸上满是愤怒。
“可惜了我们这两年的心血该死的齐人,今日毁我一牙帐,日后定然以十倍报之!”
摄图嗤笑了一声,“有甚可惜的?”
“当初我就曾告诉叔父,应该将此处的牧民迁徙到北边去.周和齐交战,对我们不是很有利吗?何必急着凑上去呢?”
“离远点,看着他们互相殴打,争着抢着来孝敬我们,请求我们相助我们就看着,若是谁快不行了,就去帮他一把,让他们继续打,这不是很好吗?”
“可我那叔父却不听我的,非要将手伸到这里,让二虎争夺变成了三方对立.只给了我两千人,说是让我防御周,齐.呵,两千人去防御他们双方??”
摄图抿了抿嘴,收住了更加过分的话。
他轻声说道:“我这位叔父,作战虽然勇猛,可根本不在乎局势,刚愎自用,自恃勇武,听不得劝谏.”
“算了,回去吧,趁着周人的使者还没将叔父唬住,得快点过去劝劝他.他本来就想要跟着周人来攻打齐人,这次,只怕是真的要动手了。”
“本可以双吃,他却非要将我们绑到周人的车上.”
年轻的摄图仰起头来,眼神格外的复杂。
“走吧。”
骑士们埋头前进,气氛却格外的压抑。
众人板着脸,不安的看着周围,呼吸声格外的沉重,忧心忡忡。
后头的骑士们驱赶着牛羊以及诸多俘虏,而刘桃子等人走在最前头。
这些人完全没有取胜的欢喜,队伍格外的沉默,只能听到那马蹄声,以及连绵不断的羊叫,更使人心烦意乱。
刘桃子等人走在队伍的最前头,贺拔呈死死咬着牙。
众人的不安来自于他们的胜利实在是太快,太容易。
哪怕是过去面对蠕蠕人的时候,他们都不曾如此轻易的取胜,可这一次,他们甚至连敌人都没有碰到,所反抗的都是些会射箭的牧民。
而在他们的认知里,这种情况只能说明一件事,有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