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城,漳水。
一行骑士沿着岸一路狂奔,马蹄声被急促的流水声所覆盖,左侧的灌木之中,不知惊起了多少鸟兽。
贺拔呈勒马,跟随他的亲信们顿时停下来。
贺拔呈大口喘着气,看向了左右,确定没有伏兵,这才缓缓看向了自家的亲信们。
这些人之中,似是有人泄露机密。
自己刚刚准备对付和士开,和士开便派人召见,这将贺拔呈吓得不轻,意识到事情败露,他在答应对方会去拜见后,便领着众人,以轻骑从后门逃离,一路逃出了邺城。
他的家眷尚且在边塞,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而以他的身份,进出城门也并非是什么难事。
可最让他难受的是,面前这些亲随之中,似是有人背叛了他,是他们,还是自己已经派出去的那些人?
贺拔呈不愿意这么想,他板着脸,一言不发。
亲信问道:“家主,我们往哪里去?!”
“和士开已经知情,留在邺城,便是一死,我叔父绝对不会为了我而得罪和士开。”
贺拔呈分析了起来,“我们先去成安,见过路去病,问清楚情况,之后再想办法前往朔州,另作打算!”
他再次看向众人,他很想面对面的问一问:到底是谁出卖了他,又为何要出卖他。
他沉默了片刻,终于还是没有问出口。
他们休息了片刻,便再次马不停蹄的朝着成安的方向狂奔而去。
和府内。
和士开坐在上位,脸色阴沉,听着军士们的禀告,他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贺拔呈果真是跑了。
这两人说的是真的!!
和士开咬着牙,看向了一旁的郑道谦,“郑公,为我推算他们的位置,我要派人去杀了他们!”
郑道谦当即开始作法,像这样简单的推算,似是用不到什么法器,他只是用了自己的手指,嘴里念念有词,过了片刻,他方才坚决的说道:“是往成安跑了!”
和士开看向了身后的奴仆,“来人啊!!”
张思燕笑了起来,“和公,勿要着急。”
“如何,您现在相信我的话了?还愿意与我们合作嘛?”
和士开搓了搓手,看向了一旁的郑道谦,郑道谦缓缓点头,他咬着牙,劝说道:“和公,刘苍头恶贼也,当初他是如何凌辱您的?您莫非是忘却了嘛?”
“如今有这般强援,难道不是除掉刘苍头的最好机会嘛?”
和士开看向了张思燕,“好,我答应了。”
“不过,诸事都要听我的.事事都要禀告。”
“那是自然。”
“你们先帮我杀了贺拔呈”
“和公,贺拔呈无能庸碌之人,不足挂齿,他叔父是当朝太保,出身勋贵,您如今没有什么证据,若是要杀他,只怕也不容易。”
和士开眯起了双眼,哦了一声。
一旁的郑道谦看的清楚,和士开压根就没有想杀贺拔呈的想法,不然,他派人去召见的时候,就该将军士一同派过去,再不济也可以在城门伏击,可他却没有这么做,他只是进行了一次小试探,让贺拔呈暴露了自己的想法,而方才这句,又是在试探对方。
和士开肯定是知道对方乃是韦孝宽的部下,他说要杀贺拔呈,还是在试探,他想看看对方到底是真的来杀刘桃子,还是利用自己来搞破坏,杀贺拔呈对和士开肯定是没多大好处的。
郑道谦再次打起了精神,可万万不能松懈,自己没有插手贺拔呈的事情,这是对的。
看着和士开对自己推心置腹的,可他跟崔昂密谋的事情,自己甚至都不知情!!
和士开又问道:“那就如此放过贺拔呈了嘛?”
张思燕说道:“和公,贺拔呈并不重要,您现在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派遣一个心腹之人,领兵前往成安,捉拿路去病,以及张家村的众人。”
“这些人对刘桃子来说,都是最重要的,将他们带回邺城,暂时关押起来,刘桃子便不敢行凶,胜算就有了二成!”
和士开摇着头,“刘桃子根本不在意这些人的死活,他连他阿爷的死活都不在意。”
“不,刘桃子非常在意,就是因为太在意了,所以他才做出一副无视的模样,他在成安的亲信们,频繁的去联络他,可他从不回信,也不派人联络,这都是在保护成安之亲信。”
“其余那些亲信倒也好说,就是路去病这个人,他是刘桃子的心腹!此刻又在最靠近邺城的成安,他在成安拉拢人心,招兵买马,与边塞往来密切,万一有什么变化,他可是能在半日内赶到邺城来的。”
和士开抿了抿嘴,“你或许不知道,这庙堂里,并非是我一个人说了算,也不是陛下一个人说了算。”
“高浟对这个路去病极为重视,今年两次为他表功,我没法杀他。”
张思燕缓缓坐在了一旁,不动声色的说道:“我听闻,高归彦还被关押在邺城里,路去病,似是高归彦所举荐?”
和士开眼前一亮,“若是涉及谋反.或知情不报,那高浟也护不住他。”
“您先前将陆杳,王晞,崔季舒等人赶出中枢,这一点非常好,当下庙堂里,虽有高浟,可高浟跟刘桃子几乎没有往来,没有人为刘桃子张罗,那我们就可以逐一击破。”
“刘桃子的危害,远胜杨忠。”
“这军事上,自有杨忠来教他,而这政务上,您得教教他。”
“最好让他应接不暇,双双失利。”
“庙堂之中,那些亲近刘桃子的人,都得暂时打下去!”
和士开幽幽的说道:“刘桃子势大,段韶,娄睿,斛律光,斛律羡,高长恭,高延宗,都与他极为亲近,不好出手。”
“我先前提议让高阿那肱领兵前往,段韶便直接让高长恭作他的副将,高长恭是诸侯王,高阿那肱哪里能压得住他?!”
“这件事不好办。”
“和公糊涂啊。”
张思燕笑着说道:“段韶,娄睿等人,可以派往平阳,让他们提防那边的强敌,斛律光坐镇并州,他向来不插手政务,根本不必担心,至于高长恭和高延宗,他们不过是小子而已,只能以诸侯王的身份作威作福,要压住他们,只需要派一个亲近而不亲近刘桃子的诸侯王就是。”
“博陵王高济,如今就在定州,可以让他带人跟高阿那肱会合,有他坐镇,还怕什么高长恭和高延宗?”
和士开舔了舔嘴唇,“博陵王”
这位博陵王高济,是神武帝的十二子,他跟高淹高浟等人不同,主要是.他是娄太后生的。
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他跟高湛是极好的盟友,关系比那些同父不同母的家伙们要亲近的多。
对方给的这个建议让和士开很是心动,可他有些担心这位博陵王压不住高长恭等人。
这位博陵王高济,精神状态不是很稳定。
过去文宣皇帝还在的时候,他跟着文宣皇帝外出征战,走到了一半,依稀见到了母亲的身影,格外的思念,就逃走了,文宣皇帝大怒,掏出刀要砍杀他,从那之后,高济时不时的精神恍惚,前后找了许多名医,却无法医治。
不过,当下能找到的亲近皇帝的诸侯王也不多了,和士开咬着牙,还是认可了对方的想法。
就让他去压制高长恭!
和士开又说道:“将军们的事情倒是好说,这最大的问题,又该怎么办?”
“谁来压制高浟呢?或者如何驱赶他?罢免他?”
张思燕回忆着将军在书信里的交代,“若是没办法将他赶走,那和公带着陛下离开,将他丢在邺城不就好了?”
和士开猛地起身,“你的意思是?”
“陛下领着些亲信前往晋阳,将高浟等人留在邺城坐镇,而后就可以无所保留的对付刘桃子了。”
郑道谦坐在一旁,汗流浃背。
和士开从府内走出来,驾车急匆匆的赶往了高归彦的府邸。
高归彦那热闹的府邸,从外表上来,没有任何的变化,高大的院墙,金壁辉煌的建筑,那郁郁葱葱的护墙林。
甲士们手持武器,在院墙周围来回的巡视。
和士开驾车直接进了府邸内。
原先热闹的府邸,此刻变得无比的寂静,里头再也看不到一个人,四处都是静悄悄的,偶尔有甲士来回的走动,甲胄碰撞,使府内的氛围变得更加肃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