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野镇外。
战鼓声响彻天际。
刘勇一声令下,长途跋涉而来的永丰精锐发动了进攻。
他们足足有七八千,当他们排开了阵型的时候,铺天盖地,几乎所有能看到的地方,都站满了他们的骑士,而当他们发动进攻的时候,更是犹如洪流,席卷而下,淹没了一切挡在他们道路上的东西。
周人的战鼓声要更加的沉闷。
他们用的是大鼓,声音更沉重,每一下都像是敲打在众人的心口。
刘勇坐镇中军位,领着骑士们开始了冲锋。
刘桃子的军队却巍然不动,他看着对方与自家之间的距离,随即开始将军队缓缓分开,前后各自一批,前排的骑士们在刀盾手的配合下做好了防守抵御的准备。
这一套是他从杨忠那里学来的。
当面对冲锋而来的骑士时,只要前排能略微降低敌人的速度,抗住首次的进攻,就可以利用后排发动袭击,造成极大的伤亡。
重骑兵聚集在刘桃子的身边,钢铁怪兽们做好了反击的准备。
就在双方遭遇的那一刻,战马的嘶鸣声一度超越了战鼓声。
一头头战马撞击在一起,人仰马翻,骑士们惨叫着,那洪流猛地一顿,这就是刘桃子进攻的时机了,在这一刻,他领着重骑发动了冲锋,敌人的冲锋速度忽然降低的时候,也是敌人的阵型最为混乱,前后军的距离不好把控的时候,这种时候,前排分开距离,重骑猛地撞击,直接一头凿进敌阵之中。
本来是短暂的混乱,却因为这迎头猛击而延长,刘桃子的目的也很明确,直取敌方主将。
刘勇的操作极为的粗糙,可他并不惧怕,在敌人进攻的瞬间,他就改变了自己的方位,不断的往后挪动。
他很早就听说了刘桃子的勇武之名。
而无论是大周还是伪齐,都不缺乏这样的猛将。
尤其是在大周,那杨忠能领着五十人去冲阵,侯莫陈祟更是敢领着几个骑兵就去攻城。
他们都是仰仗着自己的勇武,直接斩首,以此来取胜。
刘勇自认不是这种狠人的对手,可他麾下的士卒是又多又猛,这些可都是精锐,数量还多,又占据着本土作战的优势,怎么可能怕你??
只要自己站的足够靠后,不让你打过来不就好了?
可当主将站在太后方的时候,对局势的观察和命令的下达就不是那么的清晰了。
刘桃子反复的冲阵,一次次的撕开敌人的防线,等到敌人的攻势开始疲软,甚至开始出现后退的情况,寇流领着后军的百余精骑从左翼猛攻对方,开始切阵,周人虽多,可前后看不到敌人,阵型内部又被寇流打得狼藉,互相冲撞,刘勇自己还都不曾反应过来,前线的周人已经开始溃败了。
刘勇大惊失色,非但没有想着拉开距离再战,却是将后军也派了上去,让他们督促着前军继续冲锋,不许后退!
这一下,周兵彻底混乱,混乱之后,便是大溃败。
刘勇自己都没有想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打着打着,忽然自家人就开始跑了,刘桃子领兵冲杀,周人四处逃亡,刘勇当即加入了逃亡的行列之中,他瞪圆了双眼,愤怒的骂道:“是侯莫陈的旧将害我!!!”
溃败之后,战争却没有结束,齐人四处追杀,杀的兴起,处处都是周人的哀嚎声。
直到天色暗淡,齐人方才停止了追击,整个大地上,再次铺满了双方的尸体,又以周人的尸体最多。
这些最为精锐的军队,在混乱无能的指挥下,迎来了再一次的惨败。
刘桃子则是趁机收拢军队,迅速朝着永丰杀去。
鸽子飞过面前的丛林,它的翅膀轻轻挥舞了一下,又再次拉高了自己的位置,它就这么穿过了城墙,准确的来到了一处校场外,速度越来越慢,最后方才落在了武士的手里。
武士们解下了鸽子脚上所捆绑的书信,随即匆匆送往了文吏身边。
玉璧城。
尽管还没有进入寒冬,官署却显得有些萧瑟。
韦孝宽裹着厚厚的衣裳,坐在了几个文吏的面前。
文吏们拿出了书信来,一一的讲解各地的情况。
就在这个时候,忽有一人走了进来,步伐匆匆,那文士朝着韦孝宽行了礼,随即赶忙拿出了文书,颤抖着说道:“将军.不好了,刘桃子在沃野击败了刘勇,已经拿下了永丰镇刘勇逃走了,永丰周围几个戍镇都开始撤离了”
这一刻,韦孝宽的脸色忽变得通红,他手疾眼快,几乎是一把就抢过了对方手里的书信。
他低头看了片刻,嘴唇发白,持着文书的手都开始了抖动。
他缓缓收起文书,缓缓看向了面前的心腹。
“自古以来,天下战事,不在于将军,而在于君王。”
“君王贤明,则战事顺利,君王昏庸,则战事溃败。”
“梁国公一死,这灭亡伪齐的事情,就跟着他一并死了.”
“要灭亡伪齐,必须要兵分两路,一路缠住对方的北边兵,一部直取洛州,让敌人上下不能串联.随国公可以从北面进攻,可南面没有了梁国公,谁能担任呢?!”
众人皆低下头来,不敢回答。
韦孝宽愁苦的仰起头来,再次长叹。
“可惜啊,当初没能杀掉刘桃子,如今却是再也没有机会了,大势已成啊,彼朝中有高浟坐镇,刘桃子虎踞北方,此刻又拿到了永丰,往后,他定然以永丰为本,四处出兵,不断的扩大占据地,到时候,就不是我们两线出击,是敌人要两线出击我们”
韦孝宽再次逼迫自己平静下来。
“取我纸笔来。”
“必须要打退刘桃子,永丰不能落在刘桃子的手里,否则我们迟早都要成为他的俘虏!!”
“哪怕是耗费十万人,也得将永丰拿回来,得拿回来。”
韦孝宽当即埋头开始书写了起来,文吏安静的看着他,韦孝宽握笔的手都在颤抖,写着写着,他的神色也变得愈发悲伤,他写的越来越快。
当杨忠围攻晋阳的时候,他心里着实开心,可片刻之间,局势大变,高浟挟持了高湛,刘桃子攻占了永丰。
一来二去,竟是大周血崩。
当然,这次敌人的北方遭受了极大的摧毁,经济能力是被削弱了许多,可这不能弥补永丰失守的代价!
韦孝宽埋着头来,写出了几条当下最该去执行的计策。
第一条就是全力不惜代价的夺回永丰,当下敌人已经没有力量反扑,坐镇永丰的只能是刘桃子以及他麾下的那些人,只要派遣一个能将领大军讨伐,刘桃子就得将吃掉的吐出来。
第二条就是以永丰为重心,改变以往的进攻风格,要将注意力放在刘桃子的身上,全力压制刘桃子的发育,要时不时的出兵劫掠他的境内,摧毁他的耕地,不能让他安心发展后方。
第三条就是停止明年以大军强攻伪齐的计划,休养生息,先将精力放在南边,囤积粮食和军队.
韦孝宽写好了这些,又悲痛的写下了自己的名字,甚至用了哀求的口吻。
他这才将书信递给了一旁的文士,“替我送到长安去。”
那文士迅速离开。
韦孝宽方才看向了众人,“高浟很可能会拥立幼主来把持朝政,我需要一个邺城的帮手”
“将清都各地的人手都派往邺城,让他们全力打探敌人当下的情况.绝对不能让高浟把持伪齐的朝政。”
“高浟.刘桃子。”
“此二人若联手,大周危矣”
长安。
晋国公府。
宇文护坐在上位,心腹们坐在下方,此刻皆低着头,不敢言语。
前线失利的消息传来,原先还在鼓噪着要灭亡伪齐的这些人,顿时就变得冷静了下来。
宇文护皱起眉头,脸色相当的难看。
“刘勇乃是宿将,更是统帅永丰精锐,怎么会如此轻易的败给那刘桃子呢?”
宇文渊此刻开口说道:“晋国公此番战事失利,是因为刘勇轻敌,他不堪大任,我原先就告知了你,不能让他前往边塞可你没有听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