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蒙话没说完,忽听一阵急促的梆子声远远传来,不由愕然一怔,声音戛然而止,正欲查望,却听大营四周骤然响起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杀啊!”
计蒙不由悚然一愣,心想:糟糕,真有埋伏!急忙也高声喊叫起来:“撤!快撤!”
可他话声刚落,听到命令的九黎众将士甚至尚未从截然不同的两道命令中转过弯来,忽觉眼前骤然一亮,成千上万支火把瞬间便刺破夜空,划出一道道刺眼的光线,好像天河洒落流星,又似平地飞起火龙,转眼便天女散花似的飞落营中。
这些火把,有的落在早已东倒西歪的帐篷上,有的落在横七竖八的栅栏和器具上,有的径直砸在九黎将士身上,还有更多的却正好落在那一堆堆错落有致的柴草垛上。
更可怕的是,就算那些没砸中任何人或东西的火把,不管是落在铺满荒草的地面上,还是落在或大或小或深或浅的片片水洼中,却均未熄灭,依然吐着火舌,或者点燃周边的荒草,或者把周遭冰凉的浊水炙烤出一丝丝一团团的灰白色水汽,滋滋啦啦袅袅娉娉地升上夜空。
飞奔之中,龙中堂挥动长矛,迎着接连不断投掷进来的火把,忽而隔挡,忽而躲闪,速度减缓许多。
惶恐之中,他急中生智,急忙施展木遁术,化出一面厚厚的包铁盾牌,好像雨天撑伞似的,奋力挥舞,左遮右挡,泼水不进,迎着火把飞来的方向飞一般地冲上前去。
随着他距离有熊伏兵越来越近,有熊伏兵也很快发现这个举着块大木板顶风冒火飞奔过来之人,叫嚷喊叫之中,不约而同地把火把投向龙中堂。
一时间,数十上百支火把好像冰雹倾泻似的砸向龙中堂,砸的龙中堂手中的盾牌“咚咚”作响,连绵不绝。
有熊伏兵合围后,虽然人员密集,可火把毕竟有限。他们纷纷把火把投向龙中堂,便没有多余的人手和火把另投他处,所以在龙中堂身后便闪出一片二三十丈宽的空缺地带,也就让跟在龙中堂身后十几丈远的计蒙等人有了可乘之机。
计蒙比龙中堂慢了片刻,被落下十几丈远,正欲和龙中堂一样再去开辟一条通道,忽见龙中堂身后闪出一条宽阔的安全地带,顿时不再犹豫,高声呼喊着冲上前去。
龙中堂虽然挥盾冲锋,却也一直关注着身后的动静,眼见计蒙带着众将士紧紧追随上来,更觉责任重大,丝毫不敢松懈,更加奋力前冲。
可他刚又奔走十余步,忽觉手腕陡然一震,“当”的一声闷响,随即便见一杆长矛“啪嗒”一声落在脚下。
他顿时又惊又喜。惊的是有熊人眼见火把不能伤他,改用长矛;喜得是既然长矛能击中盾牌,说明他此刻距离敌人至多不过二十余丈,再有几个起纵,就能杀入敌群。
可他一念至此,忽又心中一凛,暗自为难:自出征以来,虽然追击有熊人足有两千多里,可也只是在刚过泗水城之后的浊水东岸与他们厮杀了一场。
而且,那场厮杀,他虽然参与其中,可凡与他交手者,他并未狠下辣手,而是全部点倒为止——至于倒地之人能不能活命,他实在难以顾及,但求没有亲手杀人,算作自我安慰,问心无愧。
可此时此刻,他忽觉有些为难——如此混战,如何保证不伤害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