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他走进屋里,到书桌前拿笔,突然想起,他昨晚上在这儿写了一幅字。
他被那个女人牵动得心神不宁,竟然完全忘了把它收起来。
如今桌上干干净净,那支干了墨的笔挂在笔架上。
他打开门,才走出两步的云枝回过头来,就见他脸色阴沉。
“谁动了我的桌子。”
婉婉坐着一辆漂亮的马车被人送回舞坊,她一下车,就围了好多姐姐妹妹过来。
她们看见她怀里抱着一包,问:“多少银子?”
又有人摸摸她衣服的袖口,“这料子真好,花纹也是没见过的,知府府上的东西就是好。”
婉婉站在人群中间,紧紧抱着那包银子,笑起来,“我得了五十两呢,那个公子长得可好看,我跟你们说……”
她长得那样美,那样讨人喜欢,她们都觉得,她可能要过一段时间才会回来,也可能,永远不会回来了。
女人之间的感情很复杂,她要是不回来,她们会嫉妒,会恨,可她如今回来了,哪怕怀里抱着五十两,她们也在心里为她叹息。
面上却笑着哄她高兴,大家都在做戏,全当看不见她越来越红的眼眶。
世道太苦,但总得往前走,她们聚在一块儿,也算得上相依为命。
春妈妈给她戴上一只簪子,“今天就长大了,燕宁。”
她回到这里,又是燕宁了。
他不在,她犯不了他的讳。
她摸摸头上的簪子,大家都知道春妈妈没说出来的那句话。
长大了,就要挂牌子了。
她回到她的屋子里,把银子放进小箱子里,那里头原先只有两只小得可怜的金耳环,并一点零碎银子,原本还有一条金铃铛脚链,不过现在被他拿去了。
五十两放进去,小箱子立马变得满满当当,她想着,哪天要去趟钱庄,换成银票。
他怎么不直接给她银票呢?省得她跑这一趟。
她把一直握在手心里那张纸展开,她叠得很小,纸上密密麻麻都是小格子折痕。
这明明是一张他不要的垃圾,她握在手心里,还像做贼一样心虚,生怕被人发现,她一路都握得很紧,手心出了汗,薄薄的宣纸有些地方都湿了。
她看了一会儿,一个字都不认识,她在宴上听那些人说,他是当世闻名的才子,怎么字写得这样乱?
她又把它叠起来,从银锭的缝隙沿着箱子边缘往下塞,直到一点儿都看不到了,她才把箱子合上,上锁。
她开始收拾东西,她马上就会有一间单独的屋子,不必再和银铃挤一张床,她刚把衣服收好,银铃就端着一碗红糖鸡蛋进来,“我守着海棠姐给你做的,快吃了吧,你现在吃这个是最好的。”
燕宁把碗接过来,小口小口地吃,又喂到银铃嘴边,“你也尝尝。”
她们都没有提她要搬屋子的事儿,这不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
可她到底还是要搬走,燕宁直到晚上才把她的新屋子打扫干净,她躺在床上,也许是床太大了,她根本睡不着。
她抱着被子侧躺着,望着透进来一点儿月光的窗户,她静静望着,却见窗外忽然闪过一个人影,一只细细的竹筒穿过窗纸,吹进来一股甜腻的烟。
她还来不及惊呼,就磕上了眼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