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黄英披着橘橙的落日余晖,拎着个小篮子,脚步轻快,穿过竹林,又转一道弯,远远就看到槐树下乌泱泱的人。
“英娘,买豆腐呐!”
见薛黄英走过来,原本比手画脚,喧哗交谈的村人们也渐渐消声,投过来的目光虽然极力掩饰,眼神中隐藏的好奇和窥探仍旧让薛黄英有些不适。
“大娘,给我装两块嫩嫩的水豆腐!”
“哎,可是不巧,嫩豆腐一早都卖完了!”
“那给我一块老豆腐!”薛黄英眼睛瞄向泛黄麻布下的木板,老豆腐虽没那么细滑,胜在结实,切厚片两面煎的金黄,煮鱼汤那叫一个浓白吸味。
唯一的短处,大概就是费油了。
“老豆腐也没了!”许氏一把掀开干燥的泛黄麻布,底下空空:“我这是晾豆腐板和豆腐布呢,入口的吃食,咱家的这些家伙什日日都要清洗,干净的很。”
“这样啊,不知还有什么!”难道今儿注定吃不到鱼头炖豆腐了,这条鱼打的巧,她还以为是好事将来的预兆呢。
难不成她的婚事会有波折!
薛黄英蹙着眉头,盯着铺板上的豆腐板和豆腐布出神。
“哎,英娘啊,这可怨不得你大娘,水岭那边过来人,一早就把豆腐都包圆了,今儿他家请了阴阳先生看风水点冥穴,怕是请了抬棺的汉子吃豆腐饭呢!”说话的妇人声音扬高,满是八卦。
薛黄英闻言,也只得点头,提着篮子正欲走,耳边又传来嘈杂交谈声。
许是容泽这名字重新打开了这些人的话匣子,这些人又三三两两的交头接耳,低声议论。
薛黄英耳朵甚是灵敏,这些人虽然多在可惜容泽失了母亲,但那幸灾乐祸的表情,和得意的声音,看上去尖酸刻薄的很。
把别人的苦难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她觉得不快又不适。
辞了安静坐在一旁的许氏,正欲离开,就听见这些人话题忽转。
“是呢,容泽要把他娘葬在旁处,他大伯家不肯呢,定要把他娘同他爹容合葬一处,说是怕坏了容家子孙后代的风水。”
“这也是个命硬的,三岁克死爹,十七克死娘,将来娶亲,媳妇八字轻一点,怕也会早早下去伺候俩公婆!
可见这人呐!肚子里再多的墨水,都挡不住运道差!”
薛黄英听着这道嘶哑阴狠的声音,正觉有些陌生,寻声一望,竟是钱氏,她看向自己的目光,满是仇视与怨恨,看来前儿的那盆水让她伤风了。
她心下冷笑一声,学着钱氏往日的刻薄样儿,冲她轻蔑一笑。
钱氏怒极,大庭广众之下,料想薛黄英不敢对她怎么样,遂啐一口。
又睨一眼薛黄英,神态上满是阴阳怪气:“再是读书多,人人说有能为又如何,这么个灾星转世,怕是谁沾谁倒霉!
好比如容泽,他两个堂哥好心帮忙操持丧事,不想一个在厨房门口摔掉一只牙,一个在棺木前磕的满头包……
他大伯和伯娘更是邪乎,说是家里遭了耗子精,耗子没偷到粮食,把两人通通剃了个阴阳头,若非如此,容泽那灾星祸害,今日哪能顺利安葬老娘!”
薛黄英见钱氏的面上满是指桑骂槐挑衅,也似笑非笑睨她一眼,闲闲道:“婶子这话差了,我听着容泽怎么似有神灵庇佑,这又是缺牙满头包,又有谁剃成了阴阳头,说到底,竟像是成全他想另点冥穴安葬老娘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