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他爹的样子也模糊不清,仅有的记忆中,爹是个爱笑的人,常常把自己举的高高,和娘说话时,仿佛有几分疏离。
他那时年小,还当是娘喜欢独处,生性冷淡原因。
如今想起来,仅有的几个片段里,二人相处起来确实不够亲密,娘住东屋,爹同自己睡西屋,二人一日仿佛都说不上几句话,或许真的是娘生性冷淡吧。
不期然的,他想到娘提过的陆知微,和娘同姓,该是极亲近之人才对,为何过往的日子里,这人从来没有出现,娘也从未提起。
一些细枝末节,容泽不愿多想,便抛开这一节,重又把许氏的话颠来倒去的扒拉。
星河湾同水岭不到三里,薛秀才家的幼女,他影影倬倬也听到过几句。
知道这姑娘名叫黄英,听说天生命硬,村人偶尔说起时,满口的嫌弃,只说是丧门星投的胎。
说是她娘难产三天三夜生下她,昏睡两天后,在她洗三那日再没醒过来。
又传言这姑娘克的薛秀才寸步不进,好好的科举青云路也被这丫头断送,在六年后也一病去了。
还说这姑娘天生抢夺别人的运气,挨着她家的田地,都是黄黄瘦瘦,唯有她家的作物,生的葱葱郁郁。
就连菜园的蔬果都比别家的清甜水嫩,她养的鸡鸭猪崽个个活泛健壮,别家的鸡鸭从她门口过一遭,能歇蛋半个月。
提起她,夸的少,骂的多,都说这姑娘是灾星转世,是个祸患。
被人这般嫌恶,按理说,该被人排挤的在村里无立足之地,偏这姑娘生有一身蛮力,性子也是强横的,无人敢当面招惹。
想到这,容泽都有些羡慕薛黄英了,这哪里是灾星,分明得福星眷顾。
这么多闲言碎语环绕,还能把日子过的顺顺当当,想来是心性坚韧之人,自己一个汉子,小时听到别人嚼舌根,说爹是被自己克死,还受不住大哭。
她一个小小女娃,小时听到家里的不幸都是因她而来,不知是何样的难过。
想到今儿在灌木丛后听到声音,从最开始的怼人的机敏干脆,到最后同许氏说掏心窝话的委屈忧伤。
那声音无奈、脆弱,还带着微微的嘶哑。
容泽的心轻轻一颤,传言中的薛黄英一直都是强悍、泼辣的,原来她也会难过,会悲伤。
或许,被人欺负后,她也会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如这样的夜晚,躺在炕上,难过的辗转反侧。
容泽倏地睁眼,月光透过窗棂,溜进屋里,他脸颊消瘦,眼睛却亮的惊人。
他捂着自己胸口,那儿跳动的速度让他觉得不可思议。
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竟然想着保护能单手拎麻袋,连一面之缘都算不上,仅仅只是听到声音的陌生女子。
可是,他却觉得,自己和她那么近,那么像……
他缓了缓情绪,摸着逐渐平复的胸口,眼神变得坚定,慢慢起身穿衣,摸黑去灶房烧了锅热水,把自己收拾干净。
星河横在天上,月色明亮,容泽冲着东屋磕三个头,锁门而出,直奔田王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