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往的回忆涌现,他从记事起,就是孤身一人。
瘦弱的肩上披着破旧的麻布袋,没有鞋子,尖锐的石子磨砺着脚心,血和沙尘揉在一起,掺进低贱的身体里。
放眼望去,矮小的树被扒光了皮,啃食得残缺,街上的人吐着白沫,把土往嘴里塞。
怀里藏的肉被吃光了,有几次,他饿得险些晕厥。
田间、地里,枯朽一片,像老人脸上的褶皱,干涸又沧桑,他不知道什么是饥荒,只是觉得世上好像没有粮食了。
后来,他在殿下的书中看到——
永安十七年,天大旱,民相啖。
午夜梦回,他偶尔会想,那时的肉,究竟是什么。
可当时的他,来不及想这些。
冷冽的水灌进口腔和鼻腔,他猛地咳了几声,眼前依旧是黑暗。
不知道过了多久,头顶上蒙的黑布被掀开,原来,这里是个巨大的笼子,面前还站着另一个,比他高一点、同样肌瘦的孩子。
无数陌生的视线从四面八方投来,身后的声音说,只有杀了对手的人才能活。
叫喊声疯魔又癫狂,让人不由畏缩起手脚。
这里,是地府吗?
等他回过神的时候,嘴里被腥臭的皮肉塞满。
眼前的人面目全非,只剩下一双囫囵眼睛,狰狞地瞪着他。
无穷无尽的岁月里,他好像死了很多次,又活了很多次。
他已经忘了自己是谁,在干什么。
直到——
“你们家是哪里的,有地方去吗?”
“那跟我回家吧。”
“你们有名字吗?”
“那你叫竹临吧。”
轰隆——!
耳边又响起那夜的雷声,声势之大,像要震碎头颅,那支藏匿于黑暗中的箭,毫不留情地朝她杀来。
来不及,他根本来不及!
不能凭眼睛去看,不能凭声音去听,他不能再去晚一步!!
寒气袭来,体内发出阵阵战栗。
竹临脚下一沉,剑出鞘,寒光乍现。
咔嚓!咔嚓!咔嚓!
片刻,战栗散去。
竹临收起剑,取下黑布,眼前一片清明。
“哇,你还挺有本事!”
脚边,几支箭羽分裂四散,和那天夜里的并不相同。
“没想到啊,你个子不高,耳力倒是强,我还怕你躲不过去伤了你呢!”
竹临眉头一皱,看向这个与自己同龄、身形高大的少年。
“我还会长。”
“哈哈哈哈哈——”翟聿兴致高涨,一把揽过他的肩膀,“走走走,吃饭去!”
戎狄人素来好战善战,竹临被架着,难挡热情,二人勾肩搭背回来,梅辛一瞧,就知道效果不错。
“王子,你们练的如何?”
“他还真行,你们梁国人都这么练剑吗?”翟聿激动道,“好有意思!”
竹临不语,梅辛把火烧递给他,接下话茬。
“欸,还是分人,您看我就做不来。”梅辛笑道,“这么说起来,听说戎狄天生武力,王子,那您跟大王子比,谁更厉害啊?”
“嗯……自然是我哥,不过我也不差,等几年我必定超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