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说,留了行遥小姐在宫中,稍后派人送她回来。”
众人一听,这才发现少了一人。
几个小姑娘面面相觑,四叔家的这个女儿从来特立独行,性子闷不爱说话,儿时还曾拜于大统领门下学武义,整日弄得脏兮兮,她们都不怎么和她来往。
曾几何时,她们心中都多少有些羡慕她。
齐行遥是四叔家的独女,平日里,各房家大人总唏嘘着四房是个窝囊妻管严,只有一个丫头片子,断了四房的香火,绝了后。
可她们这些后院女子心里清楚,四叔只四婶婶一个妻子,夫妻和睦,家里没那么多污糟事,齐行遥还不用跟兄弟姐妹争宠,父母满心满眼都只有这个女儿。
因此,她们私心里,对齐行遥的疏离不谋而合。
更何况,祖母在时就不喜欢她这个孙女,得知她习武后,还严令禁止她出门,自此之后,她们就更少见齐行遥。
这次难得见她,那皮肤糙得跟男子似的,没个女孩子家的样子,就是打扮了也不好看,她们就更不把她放在眼里,现下说人在长公主宫里,众人才注意到齐行遥的位置空着。
“知道了,”惠妃为掩饰尴尬,也顾不上介怀,难得体贴道,“不急,让她在那边好好歇息,一会儿本宫派人接她。”
长公主宫里,齐行遥干净利落地来到明珠面前。
“不喜欢我挑的首饰吗?”
“不,殿下眼光极好,是行遥不习惯戴那些。”
她好不容易拆了满头的钗环,能简单竖起马尾,实在不想折腾头发,今早娘亲为她梳妆打扮时,她便已然心力交瘁,比扎两个时辰马步还累。
“总要为你选些赔礼,你家姐妹们都有,怎么能没有你的。”
“殿下不必如此客气,原本,我们就不该拿。”
虽事出突然,但齐行遥还是看出了此事的蹊跷,她有心提醒,却见长公主面不改色,仿佛对真相并不在意。
事实上,的确如此。
明珠并不在意那些人的小心思,更不在乎送了她们多少东西。
几只镯子,几枚戒指,这些都是无伤大雅的身外之物,连资源都称不上,无非是炫耀的谈资,并不会让人身价多一份估值,争得一时之快,貌似光鲜,实则无用。
而齐行遥想要的,必然和他人不同。
送衣服回来的宫女说,此人不像是寻常闺阁女儿,手臂上有着许多旧伤,这恰恰说明,此人看似与世无争,实则隐忍至今,从未甘心。
看似平静的深潭下,暗含惊涛,只需要有一枚石子,便能触动那颗沉寂已久的野心,眼下,她要做那个投石问路的人了。
“既然你不喜欢那些珠宝首饰,不如选个别的,你心仪的东西。
“无论什么,我都会想方设法满足。”
对方话中藏着深意,齐行遥听得明白,她不知道长公主殿下为何要如此待她,其中究竟有什么目的,即便她说出口,真的就能得偿所愿吗?
齐行遥攥紧拳头,挣扎了许久。
“我想要,祖父留给镇国公的那柄大刀。”
齐铭生前善大刀,使得出神入化,曾被先皇盛赞举世无双,特赐有一杆龙吟偃月刀,这杆刀是齐铭出生入死的同伴,临终前交由其徒董齐川继承,如今被供在镇国公宗祠。
齐行遥自小立志承袭祖父衣钵,普天之下无人知晓,如今的她,是齐家后人中唯一深谙齐铭武艺之人,可谓是其不知名的传人。
面对家族颓势,齐行遥始终心有怨愤。
她不甘心,祖父经年的心血拱手让人,更不齿那些叔伯兄弟的自甘堕落,他们聚在一起时,总是一遍又一遍说着祖父的辉煌,却没有人站出来,重新挑起齐家的大梁。
他们不是男子吗?不是能建功立业吗?
一个个脑满肠肥的家伙,躺在祖辈的功劳簿上,躲在皇子皇妃的庇护下,不是在青楼楚馆中欺男霸女,就是在牌堆里倾家荡产。
齐家如此,又与绝后何异。
齐行遥看向明珠,眸中似有火光燎原,破釜沉舟。
“你想替齐家要回去?”
“不,为我自己。”
闻言,明珠难掩笑意。
还真是没让人失望,齐家,要变天了。
生长于旷野的荆棘,不以风沙屈服,不以暴雨折腰,它植根于大地,长出扞卫自己的尖刺。
“十日。十日后,我给你一个机会,届时,全要靠你自己去争了。”
一个真正的将军,内心须有着强大的自我,如火一般凶猛,无论出于家国情怀,是理想抱负,还是对于某一事物的执念。
她相信不久后,齐行遥将如飓风般,席卷大梁武将的整个格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