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众人皆惊,面面相觑。
“念念,放肆了。”白乾轻声喝止道。
白念一怔,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当着长公主的面如此属实大不敬,于是忙向明珠请罪。明珠冲她摇头,示意无妨。
“顾家蒙冤,终究是大梁朝廷的失职。”明珠说道,“让身涉朝中内斗之人审理此案,没能还顾家一个公道。”
“当初,此案由大理寺卿曲晋元亲自到场审理,此人历来持身公正,也算是个正派人物。”白乾叹了口气,无奈道,“顾兄得知后,还曾稍稍安心,谁知……”
曲晋元生平断案无数,从无冤假错案,也不因权贵而徇私舞弊,因此在民间名声不错。
作为褚相门人,曲晋元虽出身低,却官运亨通,很快就凭借过人的本事,擢升至大理寺卿。倒也不算他投机取巧,毕竟在官场,不站队就意味着升迁无望,即便身负有才,无人举荐提拔,就只能一辈子做个碌碌无为的芝麻小官。
他在任十数年,无一劣迹,深得朝野上下敬畏,可最终,却成了顾家惨案的始作俑者。
明珠垂眸,沉思道,“顾家之祸,或早已埋下。”
镇国公身故后,北境无主将,正是趁虚而入的最佳时机,而作为后方补给的冀州亦是举足轻重。要拿下北境,第一步,便是冀州,夺了冀州北境不攻自破。这个道理,褚相明白,皇帝也明白。
冀州顾氏,就成了皇帝与褚相之间内斗的牺牲品。
否则,褚相势力在朝中盘踞多年,皇帝却能在顾家之案第二年后,手起刀落,将褚相势力斩落马下,可见当时蓄谋已久,而对冤情视若罔闻,说不定只为向褚相示弱,利于后来一举清除。
自古以来,良臣也会成为君主手中有待牺牲的工具,如顾平这般的仁人义士,放眼过去,也不过是岁月史书中的尘埃一隅。
或许,在天子眼中,他们原本就无关紧要。
而对于身涉其中的人,又是另一番凄惨光景,那些迟来的正义,也不是正义,只是真相罢了。
“顾家不在,其他人或多或少也要受到波及,”明珠问道,“现下冀州都还有哪些人掌管,白大叔可清楚?”
“了解一些,今年去冀州拜祭顾兄时,同他们一起喝过酒。”白乾说道,“如今冀州派系林立,有顾兄一辈儿的师门同胞,还有顾兄的弟子们,大大小小,也有三四个有名号的,顾家的生意现大多归拢在这些人手中。”
一谈及这些,白乾就不免恼怒,酒席宴上口口声声喊着,若是顾兄的孩子还在世,这些家业定要好好交还到孩子手上,一个个哭的情真意切,恨不得以命抵命,换顾家回来。
现如今真找到了,有些人就要翻脸不认账,不择手段阻挠。
“小谦,你放心,这口气白叔一定替你出了。”
“不,白叔,这件事我想自己做。”梅辛正色道,“他们为了阻止我回去,甘愿冒风险勾结三王,那有朝一日,这些人也可能成为殿下的敌人。”
冀州不需要顾久谦,顾家家祠被拆毁后又重建,里面立着他的牌位,作为顾久谦,他早已是死去之人。
可作为梅辛,他不能让冀州给殿下留下任何隐患,无论背后告密的人是谁,他都要找出来,替殿下扫除。
“你说的有道理。”白乾慎重道,“好,白叔我一定想办法助你回去。”
有白乾相助、王藏作证,冀州那边在梅辛真实身份上做不出什么文章,认祖归宗不愁。
冀州稳定至今,去年北境开战预先筹粮时,冀州也曾鼎力相助,未见得尽是些鸡鸣狗盗的不义之辈,否则顾平当年不会轻易将儿子托付出去,梅辛也不会顺利出逃,其中定是有人协助。
“白大叔,还有件事需拜托您。”明珠斟酌片刻,说道,“年后,我和梅辛一起回冀州,届时,还请白大叔替我隐瞒身份。”
此番并非要将冀州搅得天翻地覆,而是要找出那个背后使坏的家伙。冀州势力中若有人亲近三王,对她或是北境都将不利,她有必要亲自见一见冀州如今的当家人。
“殿下也要去冀州,还要微服私访?”白乾犹豫道,“这……妥当吗?”
“不如此,老鼠怎么敢探头。”
而且,冀州那地方,她也很感兴趣。倘若能借机打通冀州的商道,那月记就可再行壮大,开辟北境以南的广阔市场。
“既然殿下心意已决,白某自当竭力。”
回归冀州定于年后,京中不宜久留,白乾决定明日带女儿早早返回,今夜暂且安置在长公主府里。
入夜时分,明珠才回到自己房中,梅辛紧随其后,面露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