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天剑庄,两方对峙。
泾渭分明的两伙人立于堂外,横眉冷对,手腕上赫然分别是红蓝二色。
堂内,身形魁梧的黝黑老汉身着暗棕毛皮,头发与络腮胡灰白一色,年事已高但不见佝偻老态,此刻,他正聚精会神,用刀子削着一块剃下的狗皮。
坐在另一侧臃肿的青年人,盯着对方手中的刀,脸上的横肉绷着,眉头紧锁,今日难得与之坐于一室,却连喝茶的兴致都没有。
老汉抖了抖狗皮的浮毛,开口道,“郭老弟,你怎么看。”
“我记得,这条狗不是年前刚从黑市淘换的吗,个头大,牙口还好,咬死过不少人,赵兄不还挺稀罕的吗,”郭甫斜眼瞧了他一眼,“这会儿心倒是狠,连跟着自己的狗都能杀,还有啥事干不出来?”
赵鋆岩却没当回事,自顾自削掉最后一块杂质,说道,“养不熟啊,这种只会狂吠,不分敌我的蠢狗,老子留它又有何用。”
“养不熟就宰了,赵兄若是这般,我怕是不敢让久谦回来,免得到时候碍了老大哥的眼,对那孩子也不留情面。”
赵鋆岩嗤笑一声,将刀利落收进袖中,眼神飘向那张弥罗佛似的憨厚面孔。
“你是怕我,还是怕你自己地位不保。”
“我怕什么,郭甫能有今时今日,全靠顾平兄当年的提携,若他儿子真还活着,自然要接他回来认祖归宗,这昭天剑庄也要交在那孩子的手中,以告慰顾兄在天之灵!”
赵鋆岩笑了,他站起身,重重拍了下郭甫的肩膀。
“那你还不如回家拜拜你媳妇。”
“欸,你这话什么意思!”
郭甫急了,刚想与之理论一番,哪知对方将狗皮撇到桌上,头也不回地走了,临走前,撂下一句话。
“皮子留给郭老弟了,那孩子若回来,不必领他来见我。”
赵鋆岩一伙人浩浩荡荡离开后,郭甫的手下一窝蜂涌进堂内。
“如何了掌门,姓赵的怎么说,若是把久谦师弟接回来,他不会又使什么绊子吧?”
“先不说姓赵的如何,王藏说的这件事靠不靠谱啊,就凭他一面之词,怎么能证明顾小爷活着,还在京城活动,这也太离奇了。”
“藏爷不是说白大侠都入京了,这事儿十有八九是真的!我瞧那姓赵的就是不乐意小谦兄弟回来,他那个聚义帮占山为王,抢了兄弟们多少地盘了都,那吃进去的怎么乐意吐出来?!”
众人七嘴八舌说着,脸上或喜或忧,或质疑此事真伪,毕竟当年事发突然,没有任何向上疏通的机会,顾家就被定罪斩首。
这时,就听门外一女声响起。
“够了。”
闻声望去,一时间议论声渐消,众人纷纷恭敬拱手。
“见过夫人。”
一位丰腴妇人扶着丫鬟的手,利落迈过门槛,浅扫了眼堂上诸人,挥了挥手,叫他们收了礼数。
“夫人怎么来了?”郭甫忙起身相迎,说道,“今日不是说给鹏儿选料子制新衣吗?”
“我听说赵帮主今日来访,商讨接小谦回来的事。”
郭甫挠了挠脖子,说道,“他能说出什么好话,巴不得见不着小谦呢,还说就算孩子回来了,也不用见他。”
闻言,王芝拧起眉毛。
“昭天剑庄的事什么时候需要外人过问,顾平的兄弟、孩子的世伯他爱当不当,但那是小谦,我是他的亲姨母,你是他的姨父,我就先不提你比不上人家白乾大哥,人家得知消息就快马加鞭去京寻人,倒是你这个做姨父的还不见动静。”
郭甫站在原地,听着媳妇数落,有心解释,却插不进去话。
王芝看着自己丈夫,严肃道,“郭甫,这世上小谦他只有我们这些亲人了,倘若我们不管他,岂不是叫孩子在世上无依无靠。我只说一句话,必须把小谦接回来。”
闻言,众人不免触动,当初顾氏之案平反,便是如今的掌门夫人王芝率先提出修复顾家宗祠,一力操办,足见其情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