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母亲尽力赚钱供他读书,但苦苦熬出来上了县学,却仍被排除在那些士族和富家子弟的圈子之外,不少寒门学子对他们极力巴结,他一直秉着一份傲气极少参与,心里只憋着金榜题名的志气。
即使杨烟日日在学堂打杂跑腿,和他朝夕相对,他在同窗学子面前却一直跟她保持距离。
直到此刻被李义当众羞辱,苏可久才发现,私心里他其实耻于承认他和比自己出身更不堪的这个小厮相熟,甚至关系很亲密。
但他更不愿意这样的自己,被剥了骄傲的壳子,袒露在杨烟面前。
当她来藕香居来找他时,无异于当众拆穿了他长时间以来的遮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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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书生明明也看不起那只小老鼠。”一个声音慢悠悠地说。
就在苏可久和李义为了一杯酒僵持之际,邻桌却坐着几人正一边饮酒一边等着看好戏。
主位正是束发戴翠色玉冠的蓝衣贵公子——半年前龙舟赛上击鼓的吴王。
但华丽服饰也掩饰不住疲惫神色和满面烟尘,似刚从战火狼烟中奔突而来,他左手手掌上还缠着厚厚的纱布,右手却执着一杯酒,一双冷眼斜睨着见证了刚才的一切。
说话的却是吴王右边的黑衣侍卫,此刻眼睛微眯、眉头紧锁,佩剑尚未离手,浑身散发着不可侵犯的端肃气息。
而他望向杨烟的眼神里始终存着一缕费解,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人。
“他是看不起他自己。”
漫不经心的声音响起,这次说话的却是吴王左边的白衣侍卫,明明和黑衣侍卫长相极似,却是眉目舒展着,自带慵懒气质。
吴王饶有兴趣地盯着邻桌那只已是众矢之的的灰老鼠,未发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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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厢,杨烟望着一众面带讥嘲的士族公子,又望了望一言不发的苏可久,一瞬间什么都清楚了。
她稳了稳心神,拿过苏可久面前已斟满的酒杯一饮而尽,对着李义说:“小人替义兄干了这杯。我义兄自是品性高洁,不嫌我出身微末,救我于危难之际,授我以立身之法,是君子之为;自小一心一意侍奉母亲,尊其敬其顺其,是孝子之为;凭本事考入县学,行正立端,读书不辍,一心报效国家,是士子之为。私以为阁下亦入县学日日读圣贤书,当明理义、修己身,对天下人一视同仁,不存高低贵贱之心,应以我义兄之行为效!”
众人听了都面面相觑,那李义的表情也像是吞了一只蚂蚱,没料到打杂的小奴才也能讲出一番大道理。
只有苏可久,慢慢转过头一动不动地盯着杨烟,脸上不知是被酒意还是克制不住的情绪烧灼着。
“我再替义兄喝你一杯。”
杨烟说着就手掌微弯,轻轻动了下手指,那李义面前的酒壶就像长了脚一样自动跑到了她面前,然后酒壶竟兀自飘到空中,颤巍巍地往她杯中倒了一杯酒,她又端起一饮而尽。
这下惊呆了桌上所有人,有公子直接发出一声惊呼:“这是……隔空取物?你竟会法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