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只管安心考试,这边一切靠我,不会让你白白去趟无意义的浑水。他若来日翻身,我会帮你筹谋。他若彻底倒台,大不了你我割席……你还是有退路的。”
苏可久再也忍耐不住,突然坐了起来,心内愤愤,咬牙切齿地说:“我要的是和你割席,要的是退路吗?从来都不是,我要的是你的心!”
连眼睛也涨得通红,压抑太久的情绪似顷刻爆发。
“我不愿你把心捧给别人,别人还一副看不起的样子。我读的是圣贤书,考的是圣上招贤纳士的榜,求的不是抱大腿的路。你要一直如此轻贱自己,轻贱于我,我……”
他说不下去,他能怎么着呢?
话头又绕到割席上,他索性又躺下,背过身去不再理她。
杨烟也不敢动了,她没想过苏可久会这么大反应。
“朝堂之事我不懂,但我知‘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三年前我流落到七里县,其实正是被他救了入城。体恤百姓不滥权,他是仁德之人。龙舟击鼓,他心系战事天下,深谙兵法又懂收人心。吴王的名声民间叫得多响你又不是不知道。”
杨烟终于道出一直压在心底的事情,又靠近苏可久的耳朵低道:“况他已谋划入京,将来必有一番风云搅弄。”
苏可久转过了身子,盯着她,想说什么,却还是再次赌气地转了回去。
他郁闷,明明她陪自己走了这么久,经历这么多事情,他却一直看不透她在想什么。
而那个吴王,民间传得可不止他的名声,还有和江南世家的各种勾连,似已把手伸进了江南盐场、造船行,如此下去,必成国家毒瘤……
“随你吧,反正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要死一起死。”苏可久放弃了挣扎,又像是自己受了多大委屈似的抱怨:“你简直是块茅坑里的石头,实在太不可爱了。”
“可爱?”杨烟一惊,她从没想过自己还能和“可爱”联系到一起。
这词让她想起某些毛绒绒的小动物,所幸苏可久说的是——不可爱。
“从离开定州起,我就长大了,哪还能可爱?‘茅坑里的石头’,嘿嘿,别说,确实像我。”
她打趣自己,想了想又说:“但这块又臭又硬的石头却是真心为你好,也定会是你身后的支撑。”
她摸索到苏可久的手,轻轻握了起来。
苏可久嗤笑了一声,不知是笑杨烟还是笑他自己,只闭着眼睛说:“那以后我的身家性命可都仰仗你了呗。以后都听你的,但有一点你要答应,我不希望你有什么事再瞒着我,撒谎一丁点儿都不成。”
“难道我拉屎放屁都要跟你汇报一下?”杨烟看他气消许多,故意问。
“你一个女孩儿说这些不害臊吗?”
苏可久又转过了身打量她,明明是个灰扑扑打扮的道士,也看不出是个姑娘,可他却时时刻刻都记着她是个女子,却又不是他期望中女子该有的温柔样子。
他觉得自己真要疯了。
“我答应你,以后什么事都不瞒你,绝不对你说假话。”杨烟转而又哄他:“我也不是要一棵树上吊死,咱们先把他收网里,观察观察,养两天看看嘛,不行就给他扔了,就当养个王八(吧)。”
苏可久睁大了眼睛:“你这脑袋里装的都是什么鬼东西啊,这么无耻。”
杨烟不置可否,边笑着自己也躺到了床上,又坐起来问苏可久:“你非要打地铺吗?地上凉,今夜何不同床共枕?”
“说什么呢?你喝多了吧。”
苏可久呛道:“你可能不明白,除了我,大概不会有男人拒绝这种提议。但我真心建议你,不要再跟其他男人这样讲话了,可不是任谁都是君子。我在地上挺好的,赶紧睡你的吧,离我远点,远点。”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阖了眼也就睡了。
杨烟摊平自己,拎了玉佩高高举在眼前,又用手指细细描摹了一遍上面的纹路,唇边又浮上若有若无的笑意。
而门外暗处一个盯梢的人影此刻才悄悄撤了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