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梦」
“赐什么婚?”
冷玉笙一惊,跪着抬手扯了扯仲义铠甲下的衣袍:“舅舅!我为什么要成婚?”
“赐了婚,王妃做人质扣在京城,我把我的家人也送回来,咱们爷俩就可以去边关了。”仲义向他道,面上毫无波澜。
“有一事一直未向你和诸位坦诚……”仲义终于呷了一口茶水。
“去岁大战结束,圣上召我入京,本意要我回京掌枢密院,在他身边老实呆着。但……我没同意,着实因边境未稳,实在放不下朔北边关军队,他这才下放了你,召回你们一众。”
他的目光又逡巡了各位将领一圈:“诸位随我驻扎边防数十年,别妻离子不得团聚,年纪大了也该回京享享福了。至于泠儿,是我对不住他,日后镇北军操练坚固,我会交帅印虎符换泠儿前程。”
“元帅糊涂啊,你若掌了枢密院,咱们便有出头之日了。我宁愿一生在边关为你守着镇北军,也比现在屈居庸人之下强。”于垦道。
“戍守此言差矣。你我尚且鸟尽弓藏,元帅若掌了枢密院,手握全部军权,又在军中威望如此,岂不真正功高震主,晏相每天还能吃得下去饭,圣上还能睡得着?”
左昀作为军师,一向看得明白,所谓“掌权”只是给天下交代的权宜之计,等鱼到了砧板,就是手起刀落之时。
“到时不仅元帅日日处在风口浪尖,泠儿可能就不只是坐冷板凳了,也许随时会被太子忌惮陷害。元帅自断臂膀孤身回朔北,才是韬晦表忠心,泠儿和咱们才有安稳日子过。”
看似波纹了了的平静水面,其实早已在深处浪涌过了。
仲义终于笑了笑,一副“俭衡知我”的欣慰感。
他又转向冷玉笙,提点他:“泠儿,你虽打小跟我长在军中,但圣上毕竟才是你的亲生父亲,总不会真对儿子无情。”
刻意强调了下“亲生”二字,冷玉笙意会,但抿着嘴不出声。舅舅在旁敲侧击提醒他,他对舅舅的感情已经超过了对自己的爹。
而这才是皇上疏远下放他的心结。
“刚出了二皇子结党争权的事,若我俩都在朔北,你掌了兵权,太子也恐夜夜难安。圣上要你做个逍遥王爷,避开兄弟相残的局面,又何尝不是保护你?”仲义反问。
“当然,是舅舅太过自私了,本想再过几年,我解甲告老回来,再换你去,也有筹码和圣上交换。你若现在执意跟去,唯有婚后京中留质。或者,我现在就回来种田,你过去练兵,但镇北军刚刚重整,你又羽翼未丰,我又如何放心将镇北军交于你?”
“元帅正是壮年,何谈解甲归田!”众人大惊失色。
“舅舅,我不结婚!我年纪还不大,无论指了谁家的姑娘,直接把人家扔下都是不义,舅母含辛茹苦带弟妹十多年,好不容易随军才得一家团圆,我又怎忍心拆散您的家庭?”
冷玉笙终于什么都明白了,舅舅看起来是“愚忠”,却着实要考虑太多,一边要练兵强军,一边要应付朝廷施压,一边还要顾及下属处境,真正的殚精竭虑……
而他面临的核心问题根本不是要找人帮忙转圜,而是宫里那个皇上的心。
此时他若任性着非要追随舅舅回朔北,才是真正把舅舅放到烈火上炙烤。
他一遍遍磕着头,道:“我不去了,不去了,我不要您解甲,等以后若起战事我再请命出征。”
“泠儿,元帅一片丹心可昭日月,你也当全了他忠军报国的赤子之心。”
陆鹏举又安慰他:“现在边境虽未稳,却也无大战事,去了无外天天练兵。塞外风沙又大,天寒地冻,不如在京快活。你也别在江南了,孤苦伶仃怪可怜的,那群南蛮老匹夫又精明又势利的,跟他们相处也心累。先让俭衡想办法给你调回京城,禁军中谋个闲差,不至太子起疑,努力扶植自己的力量吧。”
“此事也当好好筹谋一番。殿下现在可是秘密进京?”左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