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烟看得清清楚楚,那冷淡的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让火再烧一会儿……
“王爷!”
眼看着阴燃的袍子慢慢烧成明火,高涯忍不住双脚原地跺了跺,急如热锅上的蚁。
冷玉笙目光迅速冷厉起来:“怎么?高殿头还带了火折子入殿?是预谋着皇陵放火呢?还是想把自己焚了祭给本王母妃?”
问这话时虽然面向高涯,眼神却是不由低头瞥了瞥面前跪着的杨烟。
“冤枉啊殿下,奴才绝无纵火之心!我……是——”
高涯急了,给他扣个皇陵纵火的帽子可真如下地狱了,张口就要往杨烟身上推,但——
他望向杨烟一脸无辜,大眼睛眨巴眨巴用力挤泪的模样,恍然间意识到,他们竟像是一伙儿的!
心里登时凉了半截,再也指证不出口,只得忍着烧痛再次下跪:“殿下,饶了奴才吧。”
只见冷玉笙摆了摆手,叹息道:“此事之后再审,莫要扰我母妃安息。十年,带去好生处理下伤处吧。”
一身绿衣的顾十年便手执拂尘慢悠悠从殿角踱过来,向高涯微微躬身:“高殿头,随我来。”
这才引着裤子上已着火的高涯出了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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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堂官员和内侍皆未敢发一言,十多年极少在京中露面的吴王还是首次公开出行,尚没人能摸着他的脾性。
今朝倒来了个头铁的,替大家试了一试,却仍没试出个底来。
殿内气氛一时略微尴尬,无人知晓接下来能做些什么,连主事的陈远也只伸手抠了抠袍沿。
“如此,请小道长祝祷祈福吧。”
冷玉笙略一点头,似无所谓道,然后回身继续跪到蒲团上。
杨烟默默爬起来摘了随身木箱放到一侧桌上,躬身向殿内下跪的人道:
“道家礼神,讲究‘天人感应,心诚则灵’,当摒除杂念,恭敬于事,非诚不能祈福。既然大家诚意为娘娘祷祝,贫道便可开始仪式了。”
说着从箱中取出一只白瓷碗,碗中立了根短粗的白烛,杨烟以指点火,燃起蜡烛,恭敬端至冷玉笙面前。
“殿下,烛火似炬,点灯如敬神明,贫道为殿下请来长明灯,唯愿以此灯通达彼岸,祈神赐予娘娘吉祥顺遂,来生消灾延寿,安泰百年。”
冷玉笙低头盯着不知是杨烟还是她手里的碗,伸手轻轻接过。
细长的手指又似不经意地碰了下她的手,淡淡的温热却让杨烟手上莫名起了灼痛。
她强忍着没有收回,手上陡然一空,冷玉笙已自顾自地捧了碗举到头顶,恭敬放到了灵位之下。
杨烟重新焚香礼拜,在袅袅升起的香线中手持提钟跪着唱诵经咒,冷玉笙则在她身侧陪着一同跪诵。
唱诵毕后,她起身取出画好的一叠符纸,手一挥符纸便纷纷扬扬飘向空中,随她捏着剑诀的手上下左右翻飞然后倏地引燃,化成青烟缓缓散开……
“香焚玉炉,心存帝前。真灵下盼,仙旆临轩。令臣关告,径达九天。感通神明,随分而应。上表祈福,虔诚发心……”
杨烟又喃喃跪拜一通,总算完成祷祝流程,抱着箱子轻轻退进满殿跪拜的队伍。
“侍郎辛苦,烦请去歇息用些茶水。王爷还想和娘娘再待一会儿……”
仪式结束,仍着白衣的楚辞引着殿内众人往偏殿休整。
杨烟伸手扶着身侧箱子,混在人群中跟着出殿。
黑衣楚歌远远见她缓缓腾挪着近了殿门,然后加速往外跑,披着道袍腿脚麻利地如同一只灰兔子。
杨烟出了门,特地沿大殿转了个弯,走到无人之处刚要松口气,忽然身侧一扇殿门迅速打开,一只胳膊伸过来将她一把又薅了进去。
动作几无声息,一气呵成,甚至未惹不远处正低头行走的众人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