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主」
已过夜半,月亮斜挂在西方。
凉风渐渐吹熄灼烫一天的热气,一地清白中小院也入了眠,只有高高低低的虫鸣萦绕。
昏暗里毛驴如意瞪着大眼睛不知在思考什么,尾巴间或甩下驱赶蚊虫。
树影幢幢中飘出“咕咕咕咕”几声,一只猫头鹰从树上冲了下来。
是宁静幽深的夏夜。
甘姐儿都睡着了,却听到两声“哒哒”敲门声。
她骨碌爬起,抓起软剑围到腰上,猫身倚到门后。
门又“哒”的响了一声,似某种暗号。
她立刻知道了是谁,却犹豫着不知该不该开门。
但……她不能说话,若不见面,根本无从交流。
“甘姑娘?”游允明嗡嗡的声音隔着木门传来,“能开门叫我见见你吗?”
门后许久没有动静。
甘姐儿一向敏锐,不可能没醒,只能是不愿意见他——游允明失望地刚要转身,门后回了“哒”一声。
他立刻将身体贴回门上,想象着女子也是在同样位置贴着门,隔着薄薄一扇,仿佛就是贴着那个姑娘。
借着残存酒意,黑暗中他鼓起勇气告白:“甘姑娘,你知道我喜欢你,这心意一直没变过。你……你能嫁给我吗?我不舍得离开你,想带你同去檀州。”
门后又是无声无息。
“我白天写信给父亲,跟他提了你。”游允明自顾自说了下去,“说你武艺高强,善解人意,心灵手巧,勤劳能干……长得还好看……”
“本来早该跟你说了,就怕没个功名配不上你。这回领了职就能有点微薄薪俸,能养得起你。”
他把家底都交付了出来。
“所以,你……愿意吗?”
还是无声无息,等了很久,甘姐儿连个敲门声也不给他了。
他明白了什么意思,垂着头慢慢挪回自己屋里。
——
而甘姐儿来敲杨烟的门时,她还根本没睡着。
也不知是太热还是咋的,她右手摇着折扇,左手捏着那个牡丹玉佩,躺在床上一直翻来覆去。
汗水濡湿了席子,翻个身就是个湿答答人形。
是的,有人乱了她的心。
她想起林微之临走前说:“既无缘分,要念想干嘛”——那是个通透清醒之人。
她本应也是。
毕竟她和韩泠,能算什么缘分呢?
没有共同的事业要谋,也没一起同行过,不见面的时间比见面要多得多。他救过她,却也“杀”过她,一命抵一命,本该就此了断。
可他就是不放开她,他刨开她的壳子,剥掉她的面具,夺走她的名字,又扯开她蔽体的衣襟,叫她赤裸裸光溜溜地面对他。
甚至还想侵占她的身体,蚕食她的魂。
硬是一点点的,给她心里种下了念想。
她丢下扇子,摸了摸玉佩镌刻的花纹,也是一刀一刀在璞玉上琢出来的。
他也叫她等他,也是一去再无音讯。
和那玫白玉璧的主人一样。
脑袋正一团乱着,甘姐儿来了。
-
打开门,借着月光竟看到她泪流了满脸。
杨烟惊了一跳,抬手拢住她,这回不想也知道是谁欺负她了。
“他又怎么着你了?”
甘姐儿哭得颤抖起来。
“他亲你了?脱你衣服了?”以自己简单的经验,杨烟只能想到这些。
甘姐儿摇头。
都没有?那哭什么?
“比亲你还严重是吗?”杨烟忽地扳住她的肩膀,明白了,“他想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