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说,我还剩下半年。
其实现在想想,这人呐,真要到了必死的时候,无非分为两种类型。
其一是要做些伤害他人的事,包括但不限于施暴之类的。
他们会将自己的苦难加之于他人,这样对于死亡的恐惧多少能够通过他人的同理心分担出去一些。
其二是老老实实躺平,安安静静等死,但我反倒认为这也未尝不是一种疯狂。
毕竟他们的心已经死了。
我本想选择第二种方法去面对死亡的。
但,当死亡化作一条线,真真正正追逐到了我的身后时,我才明白,人类到底是多么怕死的一种生物。
死亡,真的好可怕。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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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七和白筱这几年一直在一起,一起上学,一起放学。
在我不知道的地方,他们一起吃饭,一起玩耍,一起谈论着他们共同的生活。
而我只能拖着残躯,压抑着心底近乎疯狂的嫉妒和焦急,安安静静地坐在懒人沙发上,晒着太阳,看着关于血液的医科书,试图从中找到拯救自己的方法。
但我从来都没怪过阿七,他还小,自然分辨不清究竟谁对他而言才是正确的,适合的。
白筱对于我们来说只是一道小小的坎坷罢了,当我治好了身体之后,就可以牵着阿七的手,轻易地跨过她,开启我们自己的幸福未来,我会给阿七生好多好多小宝宝,我们会陪伴着彼此,直到衰老把我们带走。
...
之类的。
我当然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因为我的血已经无药可救了。
事到如今,能救我的方法只剩一个,骨髓移植。
但且不说那低到令人发指的成功率,单单是那该死的适配者,找遍整个世界,都没有一例与我血型相同的稀有血源。
我已经必死无疑。
可我真的,真的好不甘心。
为什么偏偏是白筱来抢走我的阿七呢?
哪怕换个人来,我都不会恨到这种地步。
因为我知道的,我明白的。
如果是白筱陪在阿七身边的话,那么...
那么,阿七终究会忘掉我,这么多年来,我忍受的疼痛将变得毫无意义。
白筱她一定会治愈好我的死亡带给阿七的伤痛,唯有她可以,唯有白筱。
这个世界上还有比她更适合陪在阿七身边的人吗?
每当我看到他们走在一起时,我的心底总是会不自觉地向自己提出疑问。
白筱才是一个真正的姐姐,一个阿七需要的姐姐。
她就像是一片纯洁的白色,每当我望向她时,我总能从她的眼底看到漆黑如墨色的我自己。
我竟然也会自卑吗?
叶媓啊叶媓,你还真是可笑。
——
...
——
说起来,我和白筱谈论过彼此关于死亡和爱的看法。
我问她:“小白,若是你将要死去,而你最珍爱的人身边却出现了其他女孩子,你会怎么办?”
我记得那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午后。
我们刚刚吃完了饭,饭是白筱做的,阿七在厨房洗碗,我拿着书躺在懒人沙发上晒太阳,似是随口问道。
我以为她会说祝福对方。
或者,我以为她会说带着他一起去死。
又或者,我以为她会说让他永远怀抱着痛苦活下去。
可白筱,她只是微笑着微微歪头,午后的阳光洒在客厅带起一片光影,她只是俏皮地望着我,就像是早已看透了叶媓这个人心底藏匿的阴暗,她只是思考了下。
而后她笑着说:“我大概会哭吧,很伤心很伤心地哭吧,哭的很大声那种。”
她歪着头轻笑,碎花裙子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闪的我睁不开眼。
“毕竟阿叶,那是我最珍爱的人嘛,我死了的话肯定就再也见不到他了,那样我肯定会很伤心的啦,既然伤心,那当然会哭哒。”
她呲着一口小白牙,冲我傻笑,看起来憨憨的。
...
原来如此。
这就是白筱。
她根本就不在乎阿七身边会不会出现其他人,她的视线只会落在阿七身上,其他的,白筱一概不关心。
从那一刻开始,我明白了,唯有这个女人,我要让她从阿七身边消失。
因为她的爱无关乎占有欲和情欲,这样的爱究竟该拿什么去赢?
我赢不了她。
谁都赢不了她。
就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她究竟有多么可怕。
她的爱比我沉重的多。
...
我好羡慕她。
——
...
——
我开始玩galga了。
起因我已经忘记,大概是某个故事切片吸引了我的注意,于是从尝试,到入迷。
我对阿七说,galga里藏着关于人生的至理,阿七总是会反驳我,但对我来说,事实就是如此,我的人生已经要终结了,但我可以通过galga去体验其他人的恋爱。
这样很好,心脏跳动的感觉会让我明白我还活着。
哪怕心跳时我会痛苦,但这样很好,痛些好,总有一天会不痛的,但我希望那天来的晚些。
我问阿七,想不想要成为男主角。
阿七回答,他想,但他不是。
我告诉阿七,男主角是可以炼成的,只要成为某人心里最特殊的存在,就可以成为男主角。
阿七沉默。
偶尔我也会带着阿七玩galga,这小子,嘴上说不喜欢,其实玩起来比谁都开心。
真是可爱。
我的心跳愈发快了。
也愈发的痛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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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天下雨了,阿七还没放学。
他没带伞,白筱又感冒没去上学,估计阿七回来时会变成落汤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