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威只能把车停的老远,等他走入现场后,眼前黑压压的一片人头,男女老少个个踮着脚尖抻着脑袋,就连小孩子也不害怕,骑在父亲的脖子上满是期盼。
他穿了警服也没用,根本挤不进去,绕了一大圈才从戒严的道路上进入会场。
“郭叔。”常威刚好看见来帮忙执勤的郭刚,远远喊了声。
郭刚快步过来把他领进去,“你怎么来了,伤好了吗?”
伤口当天就结痂了,常威点了点头笑道:“没什么事,挺好的。”
“要拆线了吧?”
“嗯,明天去拆。”
其实早就拆了,受伤第三天他就找破老头帮忙把线给扯了下来,不过他身上一直贴着纱布,包裹里还随时准备着新的更换。
派出所里的信任是有级别的,老王头和破老头显然在第一档,那是他亲爷爷。
明明可以更隐秘的把果子给俩老头吃,为什么他这么招摇?
送人情要送到明处!
聊了两句,人群里突然爆发一声叫喊,“来了!”
套着白护袖的交通警指挥着人群退后,戒严的道路边人流如同潮水,时进时退。
两辆边三轮打头,后面笨拙的五辆敞篷卡车慢慢跟着,在数万人的视线里缓缓前进。
每辆车上五花大绑着四个死囚,脖子上挂一块大牌子,压的死囚抬不起头,牌子上面写了姓名和罪名,还用红笔画一个大大的叉。
常威看见了李来福和邬继茂,他们面色严肃,腰杆挺直,押着一个敌特犯在第二辆车,而姜红霞和另一名女警也押着个女犯人,牌子上的罪名居然是贩卖鸦片。
这种人就不该枪毙。
应该让她不停的吸,吸死!
常威最恨这种人。
他和毒赌不共戴天!
卡车开到台前,面若死灰的死囚已经手脚发软,浑身颤抖着被两名警察架着上台。
说是公审,其实没有审,甚至没有公诉,没有辩护,现场直接宣读审判结果。
公安局司法科的同志上台,手里拿着白铁皮的喇叭筒,带出来一人宣读一人的罪行。
人群里先是细碎的低语蔓延,交流、谈论,最后吵杂。
在宣读判决的那一刻,全场突然爆发出欢呼声,响天彻地,如同一道洪流扫除一切牛鬼蛇神。
常威还看到了苏灿。
他已经没有了被抓前的风光,穿着一件极为普通的布褂子,头发乱糟糟的如同杂草,抬头看向台下的那一刻脸色苍白。
他的罪名就是两个字:敌特。
公审是有固定流程的。
宣判,游街,最后执行枪决。
从建国开始到九十年代一直在重复上演着。
秋后处斩是上千年的传统,又是国庆将至,杀一批震慑下。
常威对公审没多大的兴趣,两世为人他都见识过,倒是围观的人群依旧兴致勃勃,热情的讨论着,咒骂着,喝彩着。
“郭叔,一会去哪儿执行?”
“六里屯那边。”
“去年也是那吧?”
“嗯,那有个空地,也方便隔开群众。”
是的,公审还未结束,这些围观的人大半已经开始朝东边走。
去看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