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平六年,和帝死,王巨立孺子帝,把持朝政,五年后,废帝自立,自号地皇。地皇在位十年,变法改革,收王田,废奴婢,重铸币。自其改革又有十年,天灾频发,人祸不断,天下大乱,诸侯并起,世家举兵,百姓揭竿!
玉秀领兵行于山林之中,兵卒虽不着坚甲,却也军姿规整,进退有节,一眼便知是此为虎狼之师。玉秀骑在高头大马上,身姿矫健,表情肃然,英姿飒爽,便是世间再多好儿郎,也难抵这般。
只是这般少年意气,却总是在眼底有一丝散不去的愁绪。
她十七岁随兄长起兵,跟随圣公讨伐巨奸,以兴复大炎。她虽为女流,却偏偏是天生的良将。其自幼熟读兵法,又曾女扮男装进入太学读过书,在最初起义时,她便能为兄长出任军师,一年后,便能自领一军,攻破地皇十三城,大小胜仗百余场,如今尚未至花信年华,便已是官拜上将,封得侯爵。女子能做到这般成绩,在盛世是绝无可能的,唯有在这乱世之中,封建礼教全然破碎,她才得以崭露头角,痛快一生。
可这般风光之时,却有噩耗传来,她的兄长竟因冒犯圣公,而获死罪。自己为了不被圣公猜忌,不能为兄复仇,反而还要向圣公请罪,最后还是仗着女子的身份为圣公所轻视,这才免于责难,但之后还是被剥夺了军权,只剩下三千亲卫,贬黜到南方剿匪。
她心中难免迷茫,自起兵以来,她自认为不输世间一切男儿,不守在闺阁中红妆待嫁,盛世之中敢与天下学子较高下,乱世之中也能跑到沙场上建功业。五年来,风吹雨打不曾惧,尸山血海也敢闯,便是要向这天下证明自己。
可是,这又有何用呢?兄长功高盖主,无故被杀。她便如飞鸟落于池中,羽毛浸没,随波逐流,不知何时便会溺毙池中。如此结局,仔细想来,还不如嫁与某人,至少也能好好过上一辈子。
她心中迷茫,踌躇不知所往,可她身下马儿却不曾知主人心意,只是慢慢往前走着,直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将陷入自己思绪中的玉秀惊醒,才让她勒马一看,这一看,便是心下大骇。
眼前的山寨尸骸遍地,血流成河,恍如一处人间炼狱。虽是恐怖,但单纯是这样,久经沙场的玉秀也不会如此骇然,只是因为那些尸骸状态却与战场上常见的截然不同。
那些尸骸各个都被整齐地切成两个或者多个尸块,散落一地,像是刮过了一阵刀子风。这般场景绝非人力可为,唯有妖魔才能做到这般地步。
玉秀南征北战,见识颇多,自然是知道这世间是那些远超人力的神鬼之类。面对这些鬼怪,即便是千军万马也不是一合之敌,唯有快速撤退,远离这怪力乱神,才能保全性命。
“将军,快看!”
还没等玉秀下达命令,差她半个马身的副将便指着从那血山之中走出来的女童叫道,这诡异的场面让这个八尺大汉也头皮发麻。
“撤,快撤!”
玉秀与那女童对视一眼,便像是看到什么不可名状之物,这个模样可爱的孩子周身仿佛缠绕着亿万冤魂,身上血煞之气冲天,非大凶之物又能是何?
玉秀下达了撤退命令后,自己却没有先去逃命,反倒是留下来先牵制住这邪魔,准备等到大军反应过来后再去逃命。
倒不是她拎不清状况,自觉能够与妖魔较长短,或者是性子软弱,宁愿自己牺牲也不愿让手下流血。只是审时度势,做出最好的选择罢了。她明白要是主将这般落荒而逃,手下的兵卒面对这凶物,即便不溃散,也会大乱,到时候死在山野之中的,不知道会有多少。
她如今廿二之岁,从儿时开始,便知道自己气运加身,与人不同。她曾以三千轻骑大败四十万精兵,即便是遇到妖魔,也曾周旋一二,最终全身而退。现在也未尝不能替手下的兵卒多争出来一刻钟。
“吾乃天火将军刘玉秀,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玉秀横刀立马,对着从山寨中缓缓走来的灵予喝道。
灵予充耳不闻,自顾自地下山来,其身后的尸骸皆爆出一蓬血雾,被灵予纳入体内,而剩余的残渣则化为土灰,尘归尘,土归土。
灵予款款走来,面带笑意,一步一摇,步步生华。她墨色的裙摆轻轻摆动,白袜小脚每一步似乎都踏在了他人的心窝窝上,若不是她身后血雾弥漫,谁人见了不以为是神女下凡。只是这场面过于诡异,让玉秀愈发紧张,执剑的手微微发颤,胯下的战马也感受到这骇人的气息,忍不住向后退了半步。
“呵呵,你在害怕。”
灵予轻笑一声,如春风拂来,万物复苏。那模拟之中,能以区区凡人之身将有着数十人之力的自己斩杀的气运之子,在面对自己的时候,居然还会感到害怕。
身具玲珑心的灵予面对玉秀这个凡人,很轻易地就能读出她的心声。她诚实地在害怕着,甚至说上一句恐惧都不为过,心中的畏惧已经占据了七分,若是常人即便不瘫软在地,也早就撒腿就跑,可令灵予奇怪的是,就是这样的她,依旧敢手持长剑,挡在自己的面前。
就像是模拟中的那样,即便自己已经身化厉鬼,屠戮三千人,她也坚定地与自己战斗着。
“没错,我在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