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究是棋差一着吗?
银竹倒在地上,仰望着那唯有明月皎皎的天空。
荒无人迹的某处山峰,山体毁坏,一半化为不见底的深渊,另一半也是千疮百孔。
阵法隔绝着外界的窥视,诸多仙宝散落四周,一场大战、一场浩劫,就在这无人之境悄然发生。没有记录的一场战斗,只有三位见证者,却足以改写青洲的历史。
意识逐渐模糊,虽然丹田并未破损,但早已告罄的灵力却无法修补这致命的损伤,肉身只剩半截,连神魂亦被不可见不可知的含光剑意所伤。
“你很强,明明不过是将将归一的后生,却能将老夫逼到这个地步。即便是老夫没死,却也是败了,寿元几乎燃尽,就算活下来,三百年后便要埋在土里了。”
她的敌手拄剑站立着,面色枯败,明明仙人已是青春不老,他却是白发皱面,形若朽木,已可见天人五衰之相,便是时日不多了。
银竹没有回话,她已经说不出话了,甚至连偏头,看向将要夺去她性命之人的模样都做不到,只是痴痴地看着那轮月华。
“爷爷,爷爷……”
矮小的孩子抱着老人的腰哭喊着,他无法想象那往日里威风八面的爷爷会变成这般模样,不是说好修士长生久视,要看着他长大的吗,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没事,明光,爷爷没事……咳咳,你快去找你爹娘,含光宗要变天了,让他们保护好自己。”
老人温柔地安抚着哭闹着的孙儿,最后却将孙儿推开了。他灵脉阻塞,肉身如凡人般脆弱,竟被淤血堵住了喉管,狠劲击打胸口,才咳出一口恶臭的毒血。
“老夫不知道你是谁,也无法得知,要是老夫凑上前去,你估计也会有同归于尽的手段。有道是老谋深算,老夫作为剑修,却是算计了一生,如今临了了,却要像个真正的剑修一样,坦率些才无愧于含光祖师。”
“你赢了,道友。我这副残躯很快就会被踢下宗主的位置,反对我的人会上位,我主张的一切都会被他们反攻倒算,你的目的已经达成了,虽然你看不到那个时候了。”
老人低头看向银竹,他自诩一生处处虚以委蛇才爬上这宗主之位,得以荫庇子孙后代,却不像个剑修的样子,堕了含光宗的名头,也是这样的自己才会向万权宗妥协,才会败给一个归一境的后辈。
他什么也不曾想过,含光宗的荣光也好,青洲的大局也罢,他都不关心。他只在乎自己的家族能够不朽流传,自己的子孙后代能够永远爬得更高。就像他的祖辈一样,世世代代,万年的经营,才让他爬上了宗主之位。
自己赢了吗?或许吧。
银竹的瞳孔已经开始涣散,当生命即将消逝的瞬间,一切似乎都不重要了。或许自己前一刻还在想着青洲的未来,但在等待死亡的过程中,一切的一切都失去了意义。
她想起了师尊,自她有记忆以来,第一个见到的人,如师如父,引导着她,期许着她,告诉她应当追寻的一切。自己死后,他会是悲伤还是欣慰呢,会觉得用自己的死换来三宗同盟的破裂是值得的吗?
她想起了问天峰的师弟师妹们,自己离开后,他们会过得怎样呢,只希望他们能够和平些,没了自己,便不要再少人了,不要像师尊那时,同室操戈,杀得满手鲜血。
她想起了灵予,那个可爱的人,深深地吸引着她的人。想起那天,那在自己手中颤抖着的模样,似乎已经很满足了,如今想起却还是有些不够。为什么自己退缩了呢,明明自己能够控制好灵力的,却是怕她痛吗,怕看到她厌恶的神情吗?
她有些想在灵予身体中留下自己的印记,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没有丁点痕迹。她会记得自己吗,还是会忘记,会遇到更好的人吗,一个同为火灵根的天骄,而不是水灵根的自己。
漫天的月华似是白纱,向下盖去,掩住了银竹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