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306:力量与野心【求月票】
以“紫”为名,这本是个好字,但虞紫的取名寓意却不怎么好——恶紫夺朱取自言灵《论语》一篇——恶紫之夺朱也;恶郑声之乱雅乐也;恶利口之覆邦家者。
“紫”,疵也。
非正色,乃五色瑕疵。
“朱”为正色,“紫”为杂色。
因此,这个“紫”也被赋予世俗眼中的“异端”、“邪恶”之意。虞紫明知这点却仍以“紫”为名,偏偏那个村落、那对“阿翁阿婆”又姓“朱”,由此可见其倔强和决心。
若说河尹属于穷山恶水,那么这朱家村则是穷山恶水中的“佼佼者”,村落附近开垦的梯田多为肥力中下的劣田,少有良田。
一村几十户居于深山。
村落位置极其偏僻。
因为进出不便利,所以除了出门“做生意”的,普通村人都要等初一、十五赶集才会离村一趟,用自家种的农作物换取米粮银钱或者其他所需,乍一看跟寻常村落无异。
他斜眼对老婆子凶道:“你懂什么?”
康时眉宇逐渐舒展。
只可惜,那会儿老幺还没长大呢。
小厮装扮的虞紫看着他眉头拧紧,眉宇间戾气愈重,初始诧然不解,但看那些眼熟村人聚在一起笑谈的模样,隐约猜到。
康时带人过来,却见茅屋零散分布的村落正升着袅袅炊烟。放眼一看,有三两衣衫单薄的妇人弯着腰,在田地间拾掇野草。十来个男人正坐在村头聚在一起笑谈什么。
村正闻言不再多言。
他们和老幺对此都不满。
这又要征收徭役?
村正恭恭敬敬将文书接下,但并未立刻下去照办,而是问出心中疑惑:“非是小民质疑使者,只是朱家村消息闭塞,不与外通,不知何时河尹又来了一位新郡守?”
哪家是正经娶来的,哪家是略卖人带来的,虞紫也知道七七八八,总的来说,十户里面有两户。但现在愈来愈穷,其他村女子一听朱家村就知有多穷,正经娶娶不到。
为解决小儿子的终身大事,他们俩老和老大老二都凑了凑,才凑来一个老幺媳妇。
缴纳上去的米粮却越来越多。
若试图抢刀子?
一声惨叫毫无征兆地穿入他们耳膜。
这几年收成越来越不好。
这些人嗓门大,谈论声音也不小。
并无畏惧惊恐。
虞紫朗声道:“写好了。”
康时闻言,唇角篾笑淡去。
康时掩卷,将这卷简书递给默默红了眼眶的虞紫,扫了一眼众人:“人可在?”
村正家住村头附近,很快赶来。
虚心请教:“还请哥儿再教几招。”
用家中女子换亲也未必有人肯来。
康时道:“自然是真。”
“村正若能助吾多招一人,便可多得十钱雇银。”康时从袖中取出一枚不小的碎银。
又道:“将老幺叫来。”
村正闻言沉默了好半晌。
虞紫还沉浸在近距离感受文气的震惊之中,她记得上次就是这玩意儿将她制服在地,逃也逃不了。这就是——
她克制自己的眼神,尽量不要露出仇恨,用余光乜了一眼人群中熟悉、苍老不少的熟面孔,重重点头,答道:“他们都在。”
虞紫自然知道没区别。
他压低声音道:“使者当真?”
老村正笑道:“回使者的话,这是村里一个寡妇写的,能得使者夸赞,实属荣幸。”
甚至还提到虞紫,说使者身边的小厮生得俊秀貌美还眼熟,可惜太瘦弱,若胖些还是女儿身,与自己孙儿挺般配。他们准备干点活,攒攒钱,开春找个略卖人看看货。
自己也回了家去找儿子。
他恼羞:“俺怎么就不行了?”
人家的刀子已经架在他们颈侧。
“你这字着实不错。”
康时年纪不大也是只老狐狸,一眼便知村正看似忐忑面皮下的敷衍心思,便又笑道:“此次并非徭役,吾主斥重资征调饥民,奈何人手仍不足,这才命吾等过来。”
康时懒得看他,手指一曲。
康时道:“烂和很烂有甚区别?”
村正道:“当然也得去。”
“小民在。”
同村人笑道:“就你?”
也不知招多少人,全招了最好,若只挑最好的几个,那身边的可都是竞争者了。
村正心头一跳。
虞紫记得,这些人中间可有不少能单手摁着家中逃跑婆娘往死里打的人,他们力气大,被他们盯上就像是被蛛网缠绕,再也无法逃脱,面临的就是被困死一生的绝境!
文心的力量吗?
将好事与老婆子说了说。
因为——
现在就盼着老幺媳妇肚子争气,给老幺生俩,他死后也能瞑目,能见列祖列宗了。
一侧的虞紫脸色沉了沉。
一桩就是这个男人。
幺儿年纪比这个男人小得多,他媳妇都已经乖顺了,夫妻俩天天窝在家里不见人影,倒是这个男人,天天被他媳妇抓得左一道伤,右一道疤。闹得村头村尾都知道。
村正还以为是问自己。
虞紫离开朱家村好些年,也不知道村子里又多了哪几张生面孔,神色微微一黯。
男人恼羞成怒:“哼,她昨儿乖了。”
娶不到就只能指望略卖人了。
什么“人可在”?
虞紫初时也不解,但她继承了她母亲的聪慧,略回想康时的动作,一想便通。
他年纪大了才娶到这么一个,本来想好好对待,但人家怎么也看不上他,还暗地里勾搭村子里有念过书的同族兄弟。
他将文书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只是识字不多,念起来有些吃力,但也读懂了七七八八,与使者说的不差分毫。村正将消息传了下去,让各家各户都带人出来集合。
虞紫刚刚还听到这俩老的在讨论宝贝孙儿来年就十四了,该帮着相看孙媳妇。
老村正道:“人已经不在了。”
这话问得没头没脑。
康时问她:“一直都这样?”
“使者稍待,这就去办。”村正内心轻慢不少,又问,“只是,此次徭役要服多久?”
啧啧。
这些刁民何时见过这阵仗?
再加上威压压迫,莫说反抗,双手双脚都吓软了。全被反绑抓起,串成一串。
不仅无用,还非常短命。
因为给的钱少,这老幺媳妇还是给人下过两次崽的,早不是什么黄花大闺女。
村正闻言,按捺狂跳的心脏,压抑几乎要喷涌而出的贪婪,故作心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