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阿公吃。”
徐望丘张开嘴,乐呵呵地吃下孙女的孝敬。
紧接着,一份用海棠叶托着的果酱又送到了嘴边。
充满丰润汁水的甜果酱一入口,在密不透风的刺竹弓里钻来钻去的疲惫和闷热,似乎瞬间都消失了。
“我家妚松和妚草真会疼人。乖,再等等,阿公再歇一歇,就陪你们去捉龙眼鸡啊。”
“我们不急。阿公搭笋辛苦,要多坐、多喝水。”
徐木兰取下自己脑袋上的草帽,殷勤地帮满头大汗的阿公扇风。
搭刺竹笋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
刺竹弓,刺竹弓,光听名字就能想象得到,这是一种长满了刺、弯如弓形的竹。
它很贱生,再贫瘠、再背光的土地也能长,再干旱的气候也不死。
琼岛山地、野岭多,坡谷山坳里到处都是。
一簇簇、一丛丛,郁郁葱葱、密密匝匝,就像一个大刺球。
被它围住的天地,白日也是黑乎乎的。
哪怕是有三头六臂,要想从这天罗地网里穿出来,也要脱一层皮。
所以,人们经常会在屋后村前种几丛刺竹弓,天然的绿色围屏便有了。
既能防风遮阴,又能防人避兽,可靠程度丝毫不比耗钱又耗材的土石围墙差。
天然防护网啊(图源网络)!
村里十来岁的少年们经常在课后的空闲时间,挎着篮子、背着篓子,拿着长长的竹柄钩镰,像猫一样匍匐着钻进去搭竹笋。
刺竹笋一年四季都有,什么季节都好吃。
只要下一场雨,白白嫩嫩的小笋就会破土而出。
大的能有手臂粗,小的堪堪不过筷子细。
全都严严实实地藏在阴暗的根部,要借助从枝叶缝隙中漏下来的光,才能寻到它的踪迹。
超爱吃竹笋(图源网络)~
“呼呼,不痛不痛哦。”
徐木兰好心疼,钻了几丛竹,收获了小半篓笋,阿公露在外面的脖子和手脚都伤痕累累。
有被竹刺划破的、渗着血丝的长痕,也有被蚊虫叮咬的、看起来就很痒的红斑。
她细细地给每处伤口呵气,这是阿妈教的止疼大法。
“阿公,我小只,不占地方。以后,我来搭笋。”
“你太小,我大,我来。伯公,教我。”
徐木松严肃地摇着头,作为家里的男子汉,自己是时候担起养家重任了。
“我不小,阿公,也教我。”
“比我小,你听话。”
“那我们一起搭。”
“不好,你受伤,很痛。”
……
两个小家伙嘴上吵不停,手上也不歇着。
比照着大人给自己擦痒包的做法,用手指沾了口水,在大大小小的蚊子包上来回打圈。
不过,阿公的蚊子包实在太多了,他们的口水不是很够用。
徐木兰看了看旁边的汪哥,眼睛一亮,手往它嘴里探去。
“别别别,不用再擦了。阿公现在不痒了,一点都不痒了。”
徐望丘及时发现了孙女的异想天开,连忙哭笑不得地将人拦住。
他动动鼻子,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露出几分苦笑。
好嘛,刚才是满身汗味,现在是一半汗味一半口水味,真不是一般的熏人。
再看看因为谁也说服不了谁,最后莫名发展成要比拼钻竹丛速度,来决定赢家的兄妹俩,哪里还顾得上自己臭不臭这种小事。
“搭竹笋是至少十岁以上的孩子才能做的事,你们两个都还早着呢。”
才几岁的小娃娃,只要健康长大就好,别的还轮不到他们来操心。
刺竹弓里藏着的毒物可不少。
最常见的就是蛇。
竹叶青、眼镜蛇、银环蛇、过山龙,他在里面都看见过。
这两个小的,可是全家人的命根子,怎么舍得让他们进去哦。
徐木兰掰着手指头,努力算数。
她今年四岁。
阿哥比自己大一岁,是五岁。
等到十岁的话,还要好久好久哦。
“哪里久了?时间很快过的,咻的一下,你们就长大了。”
不再给任何抗辩的机会,徐望丘母鸡赶小鸡似的,赶着人往龙眼树的方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