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如帝君所言,知晓世事,才是这世间最悲之事。
失了钦慕于丰玉砌的那点依恋,第二世,她死得对那世间毫无眷念。
现在想来,若是那时有人能够问她一句:可否愿意被治好?
临死前的她或许会答:并不愿。与其清醒过来痛苦地多活一年,她更愿意痴傻着当时便追随家人而去。
从前,她觉得第二世,她和丰玉砌算是两清。
但真的是两清吗?
若真的两清,为何长风哥哥拿命换她重活一世,她同丰玉砌又有了这第三世的纠葛?
脑中忆起天帝所言:“你和念和琼枝的怨,机缘巧合生出玉砌这个魔物。这魔物上次自爆,算是切断了和琼枝的联系,但同你却是......永生永世的羁绊。
你不死,他便不灭。
偏生你又是琼枝最大的劫!
琼枝他若是不能彻底摒弃对你的执念,你们三人想要得一个善终,便只能由你做出选择,舍弃一人。”
苏芸萱凄惨一笑。
原来梦里雪中飘来的那句血语“舍一人”,竟是这个意思!
二人是缘,三人就是孽。
因她之过而成的这段孽缘,确实也该由她忍痛斩断。
祈福山顶、来此途中,她曾也意志坚定地觉得她可以做到,但真正深入其中,她还是悔了、动摇了......
才会如这般觉得难熬、痛苦吧......
黑夜里,苏芸萱在门帘处站了多久,丰玉砌便在暗处隐了多久。
他不知道苏芸萱时而仰望星空、时而垂眸环抱身体、时而了望远处,时而皱眉、时而苦笑、时而流泪、时而又似释然,究竟在思忖些什么,他就是想要陪着她。
哪怕是这般隐在暗处,远远陪着,他便欢喜。
二人一直站了大半宿,候着苏芸萱入了营帐又一个时辰,丰玉砌才向营帐靠近。
轻手轻脚入了里面,坐在床边深情凝视着床上安睡的人儿至天边擦白,将他珍藏的一本琴谱小心搁在苏芸萱头边,丰玉砌不舍离去。
不愿错过阳光,这次苏芸萱没有睡得如从前那般深沉。
至苏长风昏睡过去,她重登祈福山顶,触碰冰棺忆起过往后,便再未做过重生初始时那些骇人的梦魇。
更准确的说,自那之后,她甚少做梦。
即便做梦,也永远是在那个仿若置身迷雾之中、茫然不知身在何方、不知前路在何方的梦境里。
但昨夜,她竟又做了个新的梦。
她梦到她的母亲茶罗战神和父君招藤魔君幸福依偎在一起,远远朝她招手。
她喜极而泣,奔跑着想要向她们靠近。
她们朝她微微一笑后,潇洒转身而去,只余各自对她的警醒之语。
她的父君招藤魔君对她说:“芸萱,不执着于拿起,也就无所谓放下;有亦可,无亦然。人生不过是看淡云卷云舒,花开花落。一路走来,有所珍、有所念,还有一直相伴的目光,已是温暖。”
她的母亲茶罗战神对她说:“芸萱,不回头、不期盼;不纠结过往、不期盼太远,活在当下。万事万物,随缘便好,所有细水流长的感动,全当是这一世最美的珍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