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烧裂了,山也烧塌了。
连穿山而过的溪流,都被滚烫的山石烧开,咕噜咕噜的冒着泡。
这场山火足足烧了五十余天后,才终于迎来了一场大暴雪。
天地之间是白茫茫的一片,只有这九百里横连山脉的雪和灰烬融合在了一起,黑压压得望不见尽头。
仅剩的正道陷入了诡异的平静之中,并没有再提起追捕半边刘的话。
对此,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正道掌门的说法是:
“我跟小周可不一样,他的形意武馆就开在城里,我派几百年的基业可都盖在山上!”
“我要是把那半边刘逼急了,他每年都带上一百人跑到我山脚下放上一把火,到时候可让我怎么办?”
“我可没有那些臭牛鼻子祈雨的本事!”
“诶,说到这,龙虎山的牛鼻子会祈雨,肯定不怕这山火!你们去找他,让他领这个头!”
另外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正道掌门道:
“追捕半边刘?为什么要追捕半边刘?”
“他辛辛苦苦剿灭了保真,让江湖恢复了平静,获利的不是所有江湖人吗?”
“这个时候去追杀他,这和卸磨杀驴有什么区别!”
“出来混最重要的是什么,你们知道吗,那当然是......”
某个不知名的群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
“当年,我带着老婆出了城,在马车上吃着火锅还唱着歌,突然就被保真妖人给截了!”
“他们连我老婆都给......”
“现在没有保真妖人的日子,才是好日子!”
当一个毁誉参半的事情发生后,总会有人选择性的只看其中一面。
另外一面,只有那些被伤害了的人能看到。
“狗屁!”
这就是本府府尹的答复。
“先有草菅人命在前,后有烧山大罪在后!本府一定要亲手将他绳之以法,以正法规!”
“给本府全力追查这个半边刘!”
随着府尹的命令发出后,很快就有人宣称见到了半边刘。
而且,他在向自己打听保真掌门兀道子的行迹,并且信誓旦旦的表示,兀道子还没有死。
两个都是朝廷在追捕的重犯,这则消息很快就令所有人关注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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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放出去后没多久,易柯庶就在闹市中见到了一个形似兀道子的人。
他快速向兀道子追了过去,但他似乎有所察觉,立刻就快步向着城外走去。
易柯庶知道他的意思,这是想换个不那么人多眼杂的地方。
无所谓。
只要他出现了,他就活不了。
不急于这一时半刻。
城外,疾行的兀道子站定后。
他先是一把扯下了脸上的面具,露出了胡子拉碴的脸,然后伸手就把背后的包裹打开扔了出来。
骨碌碌碌。
两颗人头滚在了易柯庶的脚底下。
易柯庶打量了一下,不太认识。
兀道子毫不在意易柯庶的反应,自顾自的解释道:“这是当初对你家人出手的那几个保真门人,我找到了他们。”
“有些已经死在了你手里,有些死在了官府手里。最后这两个藏得深,要不是靠着保真掌门这个身份,我还真找不到他们。”
易柯庶笑了笑:“你这是,来平事儿?”
“唉,我确实是来平事儿的,但是你用手段太快,直接放火烧了山,我到底是没有赶上。”兀道子叹了口气:
“没赶上就没赶上吧,事儿还是要平的。不过不只是平保真和你的事儿,还有你、保真官府的事儿。”
“现在你的仇已经报了,和保真的恩怨已经了了。”
“接下来......”
易柯庶抢在他之前说道:“接下来,就该你拿着我的脑袋,送去给府尹和青田县令了,是吗?”
“让我猜猜,那场造成府尹公子和县令少爷的公案里,该不会只有我一个人还活着了吧?”
兀道子又叹了一口气:“你猜对了。”
“而最让我没想到的是,之所以能躲过那么严密的搜查,居然是因为你就藏身在府尹的府邸里!”
易柯庶非常得意洋洋:“只要我需要,那里的每个人都能为我所用。搜查时让他们忽略一些地方,让他们多拿一些食物,这都是非常简单的事情。”
“藏在这里,简直不要太安全。”
兀道子:“你在找我,我一直也在找你。我找你的目的很简单,就是希望用所有罪魁祸首的人头,平息朝廷的怒火。那你呢?”
——这就是兀道子出来时想到的那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果然是没什么用,死马当成活马医。
“我自认从未为非作歹,为什么你要逼我出来,为什么一定要杀我?”
确实,兀道子可以说是保真中的一个“异类”,他有自己的操守,从未作奸犯科。
但是易柯庶给出的答案却令他无法反驳。
易柯庶淡淡的道:“因为你是保真代掌门。”
没错,因为他是保真代掌门,没有任何理由他都该死!
这和善恶没有关系,这只和立场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