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是在井下作业时找到它的。
“你应该已经发现,那诗句只会在冷组建者中流传,而且,似乎许多人都知道。”
“对……”
萨克眯起眼睛:
“飞轮说,他曾经在酒吧听到旁人吟诵《炸裂志》与《一代人》里的某些句子,他还以为是我的诗传了出去。
“但这是不可能的,我严格控制着自己暴露在外界的一切信息。而且我一再告诉他们,那些诗里只有一首是我做的,但他们都不信。”
“嗯……我有一个猜想。”
挖地虎收起终端,慢慢说道:
“那诗句并不只在一个终端上。
“它有无数副本,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根据捡到它的人创作的内容更新。
“它是,我想想,我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但我可以大概表达一下:‘联网’。它是联网的。
“等等,你是说……‘民用联合网络’?”
萨克质疑道:
“但议会早在一千个星周前就禁止了那项技术。”
“所以这不是完整的‘网络’。”
挖地虎的声音越来越笃定。
“也不是你的蝙蝠魔来去自如的那些军方网络。
“我猜测,它只是某种遗骸,只在极端环境存在,比如矿层、锈海那些尊贵的博派不会去的地方。
“远古时代,那些地层还是地表,而网络还没有被议会禁止,这些终端只是日常用品。
“但现在,这些玩意都是古董,和矿石一样被埋在大地深处出。”
萨克开始在室内踱步,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
“对,对对。所以这个‘网络’没有基站,没有维护者,它的容量也很有限,除了文字什么都留不下……而且它的内容那么杂乱,有些成诗,有些是压抑的胡言乱语和对议会的咒骂……仿佛写下它们的人……”
“不是同一个。”
挖地虎轻声说道:
“这些写着诗句的终端只会被冷组建者捡到和续写,因为只有我们才会深入到这么深的地底,这些内容也只会在工人之间传播。
“有些人,比如你,拥有那些不被功能主义认可的才华,写诗的才华,就会为它增添诗句。
“而有些人不会写诗,他们捡到这些终端,只会写些发泄的胡言乱语……”
沉默在调度室内蔓延了片刻。然后萨克笑了出来。
“原来这就是谜底。
“这个传说,这个塞伯坦的各处都有的,神秘诗集的传说……只是旧时代网络的某个残端。”
挖地虎点了点头:
“是的。也许地层里有某个时好时坏的服务器,承担着这些终端的信息中转功能。
“所以这就只是一个记事本。
“一代又一代工人捡到它后阅读,写作,遗失或丢弃,再由后人不断续写,形成这个杂乱的作品集。”
他摊了摊手:
“真相如此无趣,它也没什么用。”
挖地虎拍了拍萨克的肩头,揶揄道:
“看来它并不是记载着什么上古神秘技术的遗产,没办法帮助你推翻议会。”
“不。”
“?”
挖地虎愣了一下,扭头看向萨克。
矮小的冷组建者抚摸着手里的卷轴,抬起头。
红色目镜下,他的目光仿佛燃烧着烈火。
“这是举世无双的诗集。
“是过去一千个星周里,冷组建者们在矿下,在深坑,在机械百夫长的炮口监督下做出的诗。
“是工人们的诗。
“而我知道要把他交给谁了。”
萨克的嘴角不住上扬,发出又一阵遏制不住的笑声。
他身边,高大的挖地虎不由得慢慢挪开一点。
他有点担心这位合作者的精神状态。
萨克忽然不笑了。
他转头直视着挖地虎的眼睛,说道:
“你是不是一直很好奇,
“那颗珍贵的,足以培养出另一个御天敌的绿火种,被我弄到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