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出秦桢这番话的言下之意,沈曼感激地看了秦桢一眼,没想到夫君的堂姐会为她出头。秦恪心中羞愧,忍不住低下头,讷讷道:“桢姐姐,我已经知道错了。”
“光知道不行,得改!”秦桢加重语气,谆谆教导,“若你如魏王一般,王妃生了两儿一女才让妾室开怀,我今日也不必说这些话来讨人嫌。你要清楚,周红英之所以肆无忌惮,全仗她的大儿子如今在你诸子之中居长!纵你再怎么气闷,不给她的儿子请封爵位,若……”她顿了顿,没将后半句话说出来,只是板着脸,不悦道,“最后还是便宜了他们母子!”
身在皇室,嫡子与庶子年龄太近本就是祸端,若代王不幸去了,圣人或新君还会让他身后端了一碗饭?到那时,给代王摔灵的是谁?孝子贤孙都做了,朝廷难不成会吝啬一个爵位?
秦桢字字如刀,往夫妻俩的心窝戳,她也知自己不该插手这件事,但……“恪弟,你有所不知,圣人昨日见了你之后,立刻就给代王府赐了四个女官,分别叫金珠,银珠,珍珠,宝珠。”秦桢缓缓道,“不仅如此,圣人还特意找了我来,让我今日务必和你说清楚,不能再这么糊涂下去了。”
沈曼身子虚弱至此,已无生儿育女的可能。秦恪活着的三个庶子,次子秦敬和四子秦敦都是周红英生的,三子秦放生母是个优伶,没福消受王府姬妾的命,生完儿子没多久就去了。
秦恪能拖着不给秦敬请封,却不能保证自己比秦敬活得长,更不好越过孺人之子,巴巴地将一个连媵妾都不是的已故优伶之子定做继承人。不趁身子还算康健,年纪不算大,找身家清白的女人生几个儿子给沈曼养。难不成等他百年之后,让发妻爱女去看妾室之子的脸色么?虽说庶子终究是庶子,再怎么养也没办法成为嫡子,但嫡母自小养大的与秦敬这种只认生母的,情分差距还是太大了。
知晓圣人和堂姐是为了他好,秦恪愧疚地看着沈曼,又飞快低下头,仿佛做错了什么一般,小声说:“我不要女官。”
“恪弟——”
“宫中的女人都长了千百个心眼,我怕了,我真的怕了。”周红英一个小宫女都骗了他这么多年,女官都是人精子中的人精子,难保自己不会被她们给绕进去。故秦恪鼓起勇气,小声提出要求,“能不能去附近的农庄,买些好生养的女人回来?好吃好喝供着,给曼娘生几个儿子,我又不要她们服侍生活起居,只要……”说到这里,他又看了看沈曼,羞愧得几乎抬不起头来。
他答应过的,一生一世好好照顾她,谁知道自己的承诺却无法兑现。
秦桢本想再劝慰两句,譬如这四个女官是圣人所赐,又有品级,周红英不好拿捏之类的。转念一想,妾室的作用不就是服侍主人,开枝散叶么?出身农家又怎么样,只要生了儿子,进位还不是秦恪一句话的事?
她心思一贯比较深,既同意秦恪采买农家女,以供开枝散叶的事情,便打定主意不沾这件事,刚盘算着怎么婉拒,将事情推给沈淮,忽听得有人敲门,扭头一看,七月站在门口,神情焦急,似是有话要说。
如此行止,在京中当算没规矩了,但在场的四位主子,秦桢是不好开口,其余三位是早就习惯了。纵沈曼皱了皱眉,想说两句,秦琬却开口询问:“月娘,出什么事了?”
“回代王殿下,王妃娘娘,郡主娘娘,县主的话,天使快到王府了。”七月愁得一张脸都快拧成一团了,“可府中……”还没个章程出来。
秦琬闻言,不由笑了:“咱们府中是什么情况,满长安就没有不清楚的,人手不够情有可原。月娘,你去将周五,赵肃他们都喊到正厅来,省得待会天使宣旨还要等他们。”
七月习惯了听从秦琬的命令,被她这么一吩咐,竟来不及再征求一下代王夫妇的意见,就急急地跑去干活了。
秦桢的视线微微一扫,见秦恪和沈曼都没有抵触的意思,甚至对此习以为常,心中大概有了数,不由暗叹,若秦琬是个男儿……罢了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她生了两个儿子,还不是和没生一样?故她笑了笑,真心为秦恪高兴起来:“圣人一向大方,定会补偿恪弟这些年的时光。”
一行四人来到正厅,赵肃、周五等人已经到了,代王府如今还没那么多破规矩,也无人嫌弃他们不能登大雅之堂。
秦桢的目光在周五身上停了一下,很快挪开,迎接天使的到来。
正如陈留郡主所说,圣人出手一贯大方,尤其是他存了补偿谁的心思时,赏赐之丰,心思之细,足以令任何人感激涕零。就如这次来代王府,为代王一家三口宣旨得是中书侍郎徐密,手捧圣旨得是内侍监匡敏;为周五、赵肃等人宣旨得是沈淮,手捧圣旨的内侍,秦琬虽不认得,从对方的衣着中也大概能判断出来,此人乃是宫中的内常侍,也是内侍中排得上号的大人物。
不过,与圣旨的内容相比,这些都不算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