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琬心中有些小遗憾,却知自己不能强求,便点了点头,脸色严肃地重复了一遍:“不错!很强!”随即,她便真向高盈解释:“高句丽占辽东、玄菟、乐浪、带方四郡土地,征服了沃沮、夫余等族,东西二千里,南北千余里,隔辽河与我国相望。更兼土地肥沃,气候湿润,适宜耕作,故人口充足,粮食极多。加之此国人口混杂,重游猎,国中男丁,白日习武格斗,晚上读书识字。若天下太平,他们自是安稳农夫,若起了战事……”
高盈生性聪慧,听秦琬这么一说,脸都白了,失声道:“他们个个都能上战场!”
她这句话说得大声了些,陈留郡主和赵王妃都回过头来,更莫要说那些使女妈妈,高盈意识到自己的失言,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就见秦琬笑吟吟地说:“桢姑姑,我和盈姐姐说笑呢!”
她们之前说得什么“新罗”“百济”,早就隐隐传入了众人耳朵里,陈留郡主暗暗留心,旁人却嗤之以鼻。
这普天之下,岂有比长安更繁华,更富裕的地方?才来长安不久的土包子,为掩盖自己的没见识,胡编乱造些远处的掌故给别人听,吸引大家的注意,这种事情还少么?东昌县主冷笑了一下,因着赵王妃在,没说什么,赵王妃再怎么长袖善舞,也想不到秦琬会去研究高句丽,理所当然地认为秦琬在瞎编东西来哄高盈,没往心里去。
她们的不屑和鄙夷藏得不错,秦琬却看得很清,见高盈瞧出这些人的态度,很是内疚,秦琬竟反过来安慰她,说:“长安再怎么富庶,不出去走走,目光也会变得短浅,不知天下之大,你何须与她们计较?”
高盈压下心中酸涩,用力点头:“恩,你继续说。”
秦琬听了,顿时哭笑不得:“我说完了啊!”
“啊?”
“高句丽很强,与百济结盟、与鲜卑、柔然甚至如今的突厥有染,新罗在大夏和高句丽之间左右摇摆,远征高句丽势在必行,但……”秦琬闭上眼睛,双手握紧拳头,按捺心中沸腾的热血,长舒了一口气,“不是现在。”
没错,不是现在。
江南纳入大夏的版图二十余年,突厥、柔然也不复昔日雄姿,无法做到一旦入关便席卷天下的程度,这么多年的休养生息,大夏确实有能力远征高句丽。只可惜,圣人已经老了,太子却青春年少,难以服众。
远征的艰辛难以想象,高句丽又是一块极难啃的骨头,若无一位雄才大略,震慑四方的君主,没有稳定的朝堂做后方,只会白白赔上无尽的人力、财力和物力,甚至掏空国家的底子,让强国奄奄一息。
高盈愣了一下,才想起的确是自己挑起的话题,只是她不知不觉间被秦琬带动,完全忘记了这件事。听秦琬提起,她忙道:“哦,对,苏将军不同意继续对高句丽动兵,被诸多武将排挤,圣人便将他调回长安。过了两年,交趾国丈杀了国王,自立为帝,妄图继续向我朝称臣纳贡,以掩盖他窃国的事实。圣人不容这等事情发生,便命祁国公为主帅,苏将军为副帅,远征交趾。谁料大军刚至,就有许多人水土不服,感染瘴气,相继死去,就连祁国公也……为稳定局势,苏将军连斩十三将领,树立威信,好容易才遏住局势,率大军一举擒获交趾伪帝。”
说到这里,高盈叹了一声,无奈道:“在这件事上,怀献太子与魏王的政见不一,苏将军立下大功,得胜回朝,弹劾的奏折却堆满了圣人的案几。”
怀献太子,正是圣人第九子,穆皇后独生子的谥号。
高句丽难打,谁都知道,可被胜利冲昏了头脑的武将们为了多捞点战功,升官发财,是不会考虑这些的,只会觉得苏锐阻了他们的路;连杀十三名将领,树立威信,力挽狂澜,实属当时最正确的判断,只可惜这些武将,多半来自北衙军,与南府十六卫本就不是一个路数,两看相厌,再来这么一出……
苏锐是魏王的大舅哥,他若出事,魏王也会大受打击,于情于理,魏王都该力挺大舅哥到底。怀献太子行监国之责,自然希望在他监国的时候,国家不出事,等他登基再大展拳脚。若现在将不安定的国家都平完了,他还有什么施展武功的余地?这一战,苏锐胜,那便是打了太子的脸;苏锐败,则会影响他本人的前程——苏家虽是扶风苏氏的旁支,先祖却随了太祖打天下,两支除了祭祀无甚往来,他又没什么叔伯兄弟。就连魏王,身份尴尬,也不好帮苏锐太多。
想到这,秦琬笑了笑,说:“圣人贤明,自不会怪罪苏将军。”“这是自然,否则苏将军怎么成了曲成郡公呢?”高盈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地说,“当时,圣人想设安南都护府一职,以震慑蜀地,剑指交趾。为安南大都护的职位,多少武将眼神都不对了,偏偏这时候,鄂国公告老,并求了圣人恩典,为他的嫡长孙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