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等他多想,圣人又道:“慎行。”
“奴婢在。”
“桢儿的病情呢?如何了?”
陈留郡主身份特殊,本人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匡敏从不敢小觑这位郡主,自然为她说话,便道:“太医令回话说,郡主安心调养即可。”
圣人冷哼一声,不悦道:“高家真是越来越不像样,桢儿身为皇室贵女,又是高衡的发妻,高炆、高炽的母亲,她身子不适,病床前竟只有盈儿一人侍奉,高炆、高炽点卯倒是点得勤,有时间成天在外跑,怎么不见他们去芳景园看看母亲?”
陈留郡主为什么“病”,圣人和匡敏都心知肚明,无非是高家人想走别人的门路,得以参加永宁节,省得一次来不了,以后就永远别想来了。这本就是陈留郡主给高家人准备的苦果,她会允许他们逃过?你来?行,我病了,我不来。旁人问的时候,你们怎么说?母亲卧病在床,自己参加庆典?不孝之人,还能继续做官?
若非为了高盈,圣人和陈留郡主岂会这样捏着鼻子忍下高家?早就和离,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了。
“来年春闱的士子……”圣人沉吟片刻,才说,“挑家世得当,品貌兼备,年纪轻轻的,给朕瞧瞧。”
说到这里,圣人叹了一声,有些抑郁:“元启生得有些不凑巧,若他晚生十年,裹儿或盈儿的婚事便不用愁了。”
这些话若是传出去,少不得又是一场风波,所以圣人只对匡敏说,因为匡敏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就好比高家的事情,那是人人打听都可以说的,至于这一桩……哪怕是骨肉至亲来问,也不能吐露半分。
圣人坐在肩舆上,神色有些沉重。
他这一生,纵谈不上光明磊落,大半时候也做得颇为公允。此生挚爱自不用说,最歉疚得当属皇长子秦恪,最怜惜得自然是陈留郡主秦桢,这两人又都只有一个爱若珍宝的女儿。
帝国的继承人需要有本事,有手腕,有担当,自己剩下的五个儿子,哪一个都不具备这样的本事。老六既然跳了出来,也好,无论是他做其余三人的磨刀石,还是其余三人做了他的踏脚石,只要器量足够,万里江山交付到此人的手中也未尝不可。倒是恪儿和桢儿需要人庇护,若是卷进惊涛骇浪之中,性命必将不保,为他们的女儿找如意郎君,才是当务之急。
匡敏略加思考,还是低下头,小声说:“魏王殿下曾找过奴婢……”
“让朕猜猜,他必定是想让你帮忙分说,恳请恪儿将爱女许嫁?他的儿子自然是不可能的,那么就是苏锐的儿子?”
“圣人英明!”
见匡敏惶恐,秦恒笑了起来:“你不必紧张,老六便是这种人,自身胆气不足,偏爱走些捷径。事儿办得不错,就是太过小家子气,太极端了些。那么多人说他狠辣无情,刻薄寡恩,虽说多半是怨怼之言,却总有那么一两分真心在。”
穆皇后在的时候,这些话,他能对穆皇后说。穆皇后不在之后,很多事情,圣人只能埋在心里,偶尔对匡敏说上一说。
由此可见,即便魏王得了祥瑞,圣人对魏王也算不上特别重视。若非如此,将来的一国之君,怎么也要留几分脸面,不至于在一个奴婢面前随意点评,哪怕这个奴婢是内监也一样。
匡敏很清楚这一点,故他知晓,昭仪之位,八成不是留给钟婕妤的。
“不过,苏锐的儿子……”圣人顿了一顿,自言自语,“苏锐很不错,大夏能得此帅才,实乃我朝之幸。他的儿子,朕仿佛瞧过一两次,觉得不甚出奇,便没怎么留意。老六敢拿苏锐的嫡长子出来,自有一两分自信,朕还是看看吧!”
若魏王真能挑得起大梁,少不得重用苏锐,真如此的话,代王的嫡女嫁给苏锐的嫡长子,倒是一门不错的婚事——前些年,代王助魏王稳定局势,后些年,苏锐凭功勋和情分保住代王,互利互惠,对谁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