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士被关在牢内,他温顺,不挣扎也不生气,像一只听话的小狗。沐侑去看死士,跟随他多年,性格还是如此痴顽,什么也没学到,真是可悲,他在心里叹气。既是可悲之人,倒不如让他发挥最后一丝价值。
他过去,轻轻问死士:“你还记得你当初是怎样从奴隶商贩的手中出来的吗?”
“当然记得,是您不计我卑微的身份,特地亲自前去那贩奴事,将我赎出的。”往事对死士而言并不是遥不可及的东西,何况这东西经常被人提起。
”记得就好,替我完成一件事吧,你曾是我最信任的人,完成这件事之后,你依旧是我最信任的人。“
”是什么事?“
”对你而言并不困难,你为奴隶时也曾听说过吧,毒萝的希藤,我们现在迫切的需要它。“
“我现在立刻动身前往毒萝?”
“不,不是的,并不远,它就在皇宫中。来,我告诉你方位,这对你而言并不难。”
取一株草药吗
“你愿意的,对不对?”
“我仍愿为您效力,这职责,从我成为奴隶那一刻,从我被赎买那一刻,这就注定是我永不能改变的一切。”
“很好,真的很好。
”
地图被展开,区域,房屋被划分成一个个小方块,复杂而多变,沐侑的手指在这块羊皮上反复摩擦,不厌其烦,他的嘴唇因不断地重复讲解而口干舌燥,眼神充满了兴奋和忐忑的光。
“现在,你该明白了吧?”
是的,这个任务并不算十分困难,但死士仍旧产生了犹豫,人质事件开了个坏头,他已经控制不住地揣摩主人的心思,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这样的怀疑不是一个素来与工具无异的死士该有的,平时的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服从。
然而现在,因为那唯一的疏漏,死士不该有的东西已经悄然在生长了。
“你在犹豫?你不想为我做这件事?”
“不,不,”死士摇头,“我愿意,相信我,也相信您自己吧。”
“最后一句话就放在你自己身上吧,我可从然没有一刻怀疑过自己呀。”
那样最坏,死士想。
“明日一早,你入城吧,后备由我来打理,不必担心。”
早上的天空蒙着雾,槽里的马没精打采地嚼着干料,死士所需要的工具并不多,一柄刀,一根绳子,足矣。
马儿载着他穿过都城与军营中的这片荒原,蹄子踏在地上,悬
空,一段路被抛在身后,军营越来越远,直到成为一片小小的黑影。清晨骑马在宽阔的地上奔驰是件很舒心的事,如果人没有那些痛苦而繁杂的欲念的话。
可是他有的。
正如死士自始自终都不能说服与他想法不同的人,他也始终无法成功的说服自己,他不能抛下死士的身份,对他抛弃信义的主人干戈相向,他也没办法扔掉那些早已过时了的道德,重新成为一个没有杂念的死士。
现在,他骑在马上,马儿载着他,驶出很远很远的距离,他感到自己躯体沉沉,灵魂压在身上,每一个部位都沉痛无比,每一寸皮肤都喘不过气来。而身下的马儿,扛着一个充斥了多余负累的躯壳,身姿依然矫健,马儿是不会累的,死士想,它扛着自己,心无杂念,四肢如风,舍弃身后的一切,往皇城处奔去。
昨日战争留下的一切已被清理干净,这儿又和以前一样,除了地上洗不掉的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