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谣远远看见韩氏走过来,立即站起来拾起竹剑。
韩氏抚着长谣的右臂,一脸忧色。
“阿娘,我没事,不过是左手不太顺当罢了。”她知道韩氏怕她练剑是为了从新上战场,可是没了内力,空有功夫哪里成?如今练剑,不过是自己太无所事事,又不甘突然成了普通女子而已。
韩氏确实是担心她再去北方,闻言觉着兴许真是整日待在屋子里头太闷了,该找点儿事情做做,消磨消磨时间。
“既然伤好了,就多出去转转。城西的沧澜山,城东的沂水,都是清幽景美的好地方。去那里散散心,心境也开阔些。”
她还有其他打算,长谣不常在西京,与世家小姐们不熟识,这两个地方是出了名的享受之地,京中有头有脸的公子小姐都喜欢在那游玩,多出去走动走动,也让人认个脸。
长谣向来对母亲的这些小要求唯命是从,当即答应下来:“女儿待会就叫斯风备车,立即出发。”
韩氏眼前出现那个长相英俊的年轻男子,摇了摇头:“你一个女孩子家出去带个男人算什么样子?又不是打仗,不准带斯风,娘给你招两个机灵懂事的丫鬟,随你伺候。”
长谣已经二十岁了,京中不少与她同岁的小姐已经嫁了人,动作快些的孩子都有了。
韩氏心里不是不急,只是总兵府嫡女的身份太特殊,她也明白,路长谣的婚事,牵扯太多,马虎不得。
但旁的小姐身边跟着丫鬟,她女儿
身边却跟着个男人。更何况长谣如今没了军职,还有亲卫跟着,总归不合常理。
长谣微微一笑,也应了下来。不过她倒是没想到韩氏心里头拐了那么几道弯。
韩氏挑的两个丫鬟,一个叫花影,一个叫花絮,都是前几日刚买回来教导好的。长谣对这些并不在意,扫了两眼就带上了。
马车缓缓离了总兵府,车夫问长谣去哪儿,长谣随口道:“沧澜山和沂水,哪儿近去哪儿吧。”
话音落下,那车夫一抽鞭子,驶向东面的沂水。
大秦版图内,称的上河的只有一条自西北向东南流入海里的洛河,其余的都称为水。而西京东面的这条沂水,又是其中最著名的一条。
沂水中游水势平缓,宽有四十丈,精致的画舫林立其上。
岸边的浅滩处一片盛绿的荷田,硕大的荷叶高高低低地紧挨在一起,隐约显露出荷叶丛中曲曲折折的水长廊。廊上的扶手处花纹很新,像是这两年才修建的。
待到夏日,这一片荷塘,满是各色荷花盛开,泛一叶扁舟穿梭其间,阳光被宽大荷叶驳回,再尝一尝清甜的莲子,该是何等惬意!
长谣心里勾勒出那般画面,也只是想一想,她可没那么清闲的日子过那样闲适的生活。
花絮是个活泼的,虽然才跟了长谣,但管不住嘴,话匣子一开就合不上了。
“小姐,快到午膳时间了,您饿么?不如去一醉方休喝些茶吧,茶喝了正好用午膳。那儿的菜式很不错,劭公子最爱吃了。”
她是西京本地人,对西京有名的几个玩乐地的熟识胜过长谣,看长谣下了马车不动脚,立即兴奋地给她介绍。
长谣听说过一醉方休,是因为那是北方大碗喝酒的汉子最向往的地方。
敢挂着一醉方休的牌子,绝不是浪得虚名。
自大秦建国以来,一醉方休从一个小酒馆,慢慢变成了名满天下的酒楼。
依着沂水而建,游客不断,每天都不缺生意。酒楼渐渐不只卖酒,茶汤点心说书住宿,一样不少。
长谣看了一眼华美的巨大画舫,远处有丝竹声声入耳,她不由得皱了眉头。
虽贵为总兵府嫡女,但她自小就与那些小姐们不同,也就没享受过什么精致的闺阁生活。如今看这一幅歌舞升平的景象,心中不免忿忿。她和父帅,还有百万将士,在边疆浴血奋战,西京的公子哥儿们,却在这里坐着听小曲儿!
长谣憋屈了大半个月,也不过找个档口腹徘腹徘,就抬了脚进了一醉方休。
她已经卸甲,不能穿武将特有的服饰,便换了一身月白色的长裙。
在座的都是西京城里叫的上名字的子弟,不知谁说了一句笑话,旁边几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长谣就在这纷乱的笑声中走进来,有小二迎上去,她未看一眼,转身上了楼梯。
一醉方休七层楼,三碗黄泉下不来。
这句民间谚语说的不假,七层楼阁华美,一到四楼都是开阔的布局,中间留了环形的空,每天都会有说书的人在底下拍案。
四楼以上,都是雅间,是西京城里极有头有脸的人物才能去的地方。
这其中就有长谣一个。
她上至五楼,花絮惊喜的指了指旁边的观景台:“小姐,你看那,从这里看过去沂水真是美极了!”
五楼中断给挖空了,木质的栏杆很结实,五色的彩绦被风吹的搅在一处,霎时好看。
长谣站在栏杆旁,抬眼看过去。
沂水碧绿清透,像一条锦缎铺就开来,一直蜿蜒向南去。浅滩处层层荷叶掩住的水长廊上不知何时起了歌舞,穿着粉色舞衣的舞女跳着犹抱琵琶,衣裙浮动,竟像是在大片的荷叶上舞蹈。
盛世太平,好似西京城中的波涛暗涌,都不存在了。
长谣露出了回到西京后第一个称得上是畅意的笑容。
“是美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