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楼内灯火通明,人声鼎沸。不知道谁喊了一声,“沈大当家和陈大当家来了!”
话音刚落,众人便看到有两人从扶梯上下来,一胖一瘦,两人均面有喜色。赫然正是那人口中的沈大当家和陈大当家,这场旷世盛筵的主人终于现身了。
沈万昌有副圆润的身材,他那张仿佛天生含笑的福圆面庞看着憨态可掬,还真有几分笑面佛的模样。
他四十余岁才得了沈菁菁这么个宝贝女儿,如今沈菁菁已经二十岁,沈万昌自然也已年逾六旬,绝对算得上高龄,却因为保养得宜,看着也就五十来岁。
近几年鲜少出现在人前的陈栋梁身材瘦小,双目精亮,蓄着两撇小胡子,年约四十的他面皮白净,须发皆黑,依稀可以看出他年轻时应是不逊于陈宁焘的俊美男子。
陈栋梁也爱笑,与沈万昌不同的是,当他笑起来时,仿佛总是有些低声下气,还带着些微讨好的意味,而这正是陈栋梁能入云城官宦豪门世家之眼的真正原因。
在那些所谓的豪门世家看来,即便他家财万贯,富可敌国,商户就是商户,就该是这般谦卑模样。何况他为人谨慎,处事妥贴,在一众商户中最是“礼”数周全。
众人面上都带着笑,神情却显然有些意外。他们似乎完全没想过竟会在此见到陈沈两家的大当家,而不是那对闻名云城的雌雄双煞。
沈万昌环顾四周,脸上的笑意更浓,他从侍女的托盘上取过酒盅,举杯道:“今日乃是小女菁菁与宁焘的大喜之日,万昌在此替小女和女婿多谢各位赏脸驾临。”
陈栋梁始终跟在沈万昌身侧,他眉开眼笑地掖了掖手,做出一个恭敬有礼的姿态。他举起杯中酒,连声道:“多谢,多谢,多谢各位赏脸!今日宁焘和菁菁大婚,本应由两人出面敬酒,栋梁与沈大哥见他们实在忙不过来,便自告奋勇,替小儿与儿媳分担一些,招待不周,实在是招待不周,还望诸位海涵!”
这些话乍一听,令人觉得有些怪怪的,不过沈万昌和陈栋梁脸上俱是笑容可掬,让人瞧不出哪怕是分毫的不妥来。
众人一边陪着笑,一边面面相觑,听这两位大当家的意思是沈菁菁和陈宁焘竟然都不出面了。
两位大当家诚意满满,还把姿态放得如此之低,着实让人无可指摘。
那沈家大小姐和陈家三少究竟是拜了堂还是没拜堂?
还有那句“他们实在忙不过来”,又是什么情况?
莫不是这对煞
星按捺不住,大打出手把对方给打伤了,见不了人?
不过,沈大当家和陈大当家有说有笑,还相携出现在这里,看来这两家非但没有撕破脸还相处融洽。他们还在人前默契十足地称对方的子女为“女婿”和“儿媳”---也就是说雌雄双煞果真拜了堂成了亲!
难道说他们根本就是,迫不及待地洞房去,旁的什么都顾不上了?
陈宁焘和沈菁菁本就是不着调的人,再荒诞的事,到了他们身上就都理所当然了。
陈栋梁眼风儿一扫,便将众人的反应都收入眼中,他面带笑容,神色恭敬,再次举杯道:“栋梁祝大家吃得满意,喝得痛快,玩得尽兴!”
沈万昌的圆脸上堆起满满的笑意,他再次高高举起了杯中酒,朗声道:“万昌和栋梁兄弟在此替两位新人向诸位敬酒。”
“客气,客气!两位大当家亲自出面,已经是给足了我等的面子。”已然微熏的中年男子滔滔不绝道:“这酒水,这席面已经不能更好,还有琳琅满目的表演可看,有这许多的好去处,简直令人流连忘返,就算在此待上三天三夜都不会腻,不得不说,陈大当家和沈大当家的安排太周到了。”
他边上的锦衣男子打趣道:“张掌柜这话说的,包下云中楼一天一夜已经是前所未有的盛况,你却还要三天三夜!”
人群顿时爆笑出声,“哈哈哈……”
被称为张掌柜的中年男子总算清醒过来,被笑面红耳赤,他连连摆手,“我不是那个意思,真不是那个意思。”
锦衣男子见好就收,他环顾四下,朝沈万昌和陈栋梁拱了拱手道,贺道:“众所周知,沈大小姐貌美如花,陈三少青年才俊,令千金和令公子佳偶天成!丘水马家衷心恭喜二位喜结良缘!!”
这些吉利话都是早就酝酿好了的,只是正主一直不来,大家都没有机会说出口。如今有人开了头,众人立时反应过来,一片溢美之辞随之铺天盖地向他们袭来。
“沈大小姐与陈三少实乃天生的一对,地设的一双。”
“沈大小姐与陈三少佳偶天成,沈家与陈家才叫一个珠联璧合!”
“祝沈大小姐与陈三少恩爱共缠绵,福禄寿相同。”
“祝沈大小姐与陈三少琴瑟和鸣、早生贵子……”
沈万昌、陈栋梁都不是泛泛之辈,他们面带喜色地和众人寒暄说笑一阵后,云中楼又恢复了先前的热烈气氛。
夜色渐深,月光幽幽地铺洒下来
,晕开了一片的清辉,将整座云城都笼罩其中。
云城的至高点---云中楼顶,有三人正僵持不下。
柳明溪微微凝眉,站在两个男人中间,她左右为难。
她看了看赵政霖,那抹修长的身影的周身都似弥漫着落寞的气息。
她又看了看慕容征,月光下,她心心念念的公子,他素来温润的眼变得有些阴森。
一边是她曾经深爱过的男人,她无法断然割舍。
一个是她救回一诺的最后希望,她不敢也决不能放弃……
赵政霖垂眸看了眼慕容征与柳明溪紧紧交握的手,眸光不自觉地黯了黯。
赵政霖的嗓音醇厚和低沉,徐徐道:“明溪……我们离家很久,该回去了。”言语间仿佛夹杂着无奈的叹息,俨然一副情真意切的情态。
柳明溪微微一怔,他说的是家?
可惜连柳明溪都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家,她并不回答,只勾起唇角扯出一抹不无嘲讽的笑,眼眶却有些不争气的发热。幸好夜色昏暗,无人可以觉察她的异样。
慕容征侧目哂一眼赵政霖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高大身影,他深吸一口气,郑重其事道:“明溪!这一次,我不论如何都不会再让你离开我身边!”
柳明溪闻言又是一怔,一时不知道她身为慕容征的假冒未婚妻该如何接这话,若是她继续一言不发,会不会打了他的脸?
或许她该顺着他的话表一番“衷肠”?可他们明明是假的啊,就算只是演给赵政霖看看都有些过火。
在她理出头绪之前,赵政霖已然开口,“本王素来听闻瑞颢国民风极其开放,却不曾想,二皇子也是这般不拘小节之人。在瑞颢国,弃妇也可纳入后宫之中吗?”
他的话里话外俱是满满的嘲讽意味,不断提醒着慕容征柳明溪曾是他的妻这一事实,却不知道他的话就像一把双刃剑。
柳明溪面上本就敷衍的笑意在顷刻间褪了个一干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