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明溪正想试试问他当年所发生的事,只是她甫一开口便被他所打断,他的声音既冷漠又生硬,似乎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
柳明溪顿时觉得一口气憋在喉咙里,上下不得,别提多郁闷了。
顿了顿,明十七又说道:“等到时机成熟,家主自然会告诉你一切。”
什么叫等到时机成熟,什么时机?
柳明溪早已记不清赵政霖和她说过多少次这类话,从来都没有下文。
在她看来,这一句基本等同于再说吧,看心情,不一定,谁知道……只是一种委婉的拒绝方式罢了。
果然男人的话最不可靠,就连看起来一本正经的明十七也是如此。
“既然如此。”柳明溪毫不客气道:“那我便不
送了。”
明十七望了望她,然后识趣地起身离去。
房门再度被阖上。
柳明溪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待一切尘埃落定时,隐在偏院暗处的一抹高大身影也倏然消失在原地。
望着天上那轮弦月,赵政霖自嘲似地笑笑,他不知不觉,竟已跟了她一整天。
天知道,原本他已经准备今早离开月城,谁知,在街头看到她的一刹那,他就改变了主意。
事实上,他为柳明溪而改变主意可不是一次两次了。
赵政霖心里知道,早在那年花灯节相见开始,所有的事都已脱离他既定的轨迹。
按照他最初的想法,他根本就没有在成就大业之前成婚的打算,可他还是仓促地娶了她过门。
在那之后,他一直在致力于让事情重回原本的轨迹。
他休妻,娶安如玉,似乎诸事都进展得有条不紊,成功在望之际。他骤然得知京华苑失火,所有的表面伪装顷刻间便被卸去。
他像个无助的孩童般站在那片废墟上,心痛如绞,怆然泪下。
此后他不管不顾地撂下京城的一切,回南疆定边……其实那也不过是借口,他只是为了逃避那个他无法接受的事实罢了。
两年后,赵政霖奉召回京时,再度邂逅柳明溪,他费尽心机才将她留在诚王府。
自从把柳明溪找回来,赵政霖便将她放在所有事情之上。
他向她许下一年之约,他让医老教授她医术,他还想方设法地要让她尽快怀上自己的子嗣,借此羁绊她一生,无奈天不遂愿。
她非但没有如他所愿为他怀孕生子,反倒中了珠胎暗结之毒。
为替她解毒,赵政霖不惜任何代价,生死关头,他拼死也要护住她……她不愿意回京,他就陪着她浪迹天涯,而结果却只换来她一味的逃避。
即便如此,赵政霖仍不愿就此放她离去,他们一起来到月城,凭什么回去的时候只他一人踽踽独行?他远远地尾随在柳明溪和那个粗壮婆子身后回到了青澜院。
看到那几个女人试图对柳明溪动手时,他的心弦何尝不是绷得紧紧的。若不是在月胧山那次遇伏时见过她的身手,赵政霖定然已经冲上前去为她摆平。
而他的女人,果然没让他失望,她轻描淡写地放倒了那三人。
在那一声声凄厉惨叫过后,早就守在外头的一干丫鬟婆子霎时如同一窝蜂似地涌进了那处小院,她们惊骇不已地抬着那三个已经毁了容的小妾,逃也似的离开
。
那个略显木讷的粗壮婆子似乎也吓得不轻,她提着食盒,在院子里怔愣了好一会儿才回魂,一路小跑着去搬救兵了。
她回来时,是跟在一身杀气的明怀阳和一身喜服却神情凝重的明十七身后。
赵政霖的心再次悬起,虽说明怀阳极有可能是柳明溪的生父,但是众所周知,他对柳明溪谈不上什么情份。
若说讨人欢欣,倔强的柳明溪哪能和明怀阳身边那几个与他相伴十数年,知冷知热的贴心人相比。
不多时,屋里便传出了明怀阳恶声恶气、冰冷生硬的斥责声,以及柳明溪不卑不亢、有理有据的辩驳声。
正当赵政霖想着如何从这些人手中解救她于危难之际,屋内的争吵已然落幕。
他看到明怀阳愤然离去,明十七却迟迟没有离开。那个素来惜字如金的人竟会破天荒地留在她的屋中,还主动和她攀谈,直到柳明溪开口下逐客令。
看着明十七踏着月色离去,赵政霖暗暗松了口气。
庆幸之余,他也不禁感慨,明家家主和明家十七爷,哪一个都不是好惹的角色,她却毫无惧意,还敢不留情面地呛明怀阳,也敢对明十七下逐客令。
赵政霖到这时才真正意识到,柳明溪早已不再是记忆中那个柔顺乖巧的弱女子。
或许她眼下还不够强,但是迟早有一天她会成长为一个傲然独立于世,足以与任何人并肩的强大女子,她不会再依附属于任何人。
再回想起柳明溪曾对他说过的那番话,“我十二岁就已全心全意地跟在殿下身后……如今都快二十岁了,我身为女子,将这一生中至为宝贵的八年都给了殿下……除了穿在身上的衣裳和吃进嘴里的吃食,我并未得过殿下任何赏赐……从今往后都以师徒关系相处……”音犹在耳。
赵政霖黯然阖上双眼,他明白,想要接近这妮子,恐怕是比先前更为不易了。
他也是才知道,原来这世上真会有这么一个人,也只有这么一个人,可以让他为之倾倒。可以轻而易举地让他心动,也可以让他心碎,更可以让他输得一败涂地。
即使她已不再喜欢他,那又如何?他喜欢她,发了疯似地喜欢她,这就已经足够。
她不是不相信他喜欢她吗?那他就证明给她看。
她不是不想为妾吗?他就光明正大的重新迎娶她。
但凡她想,但凡他能,赵政霖自认为他愿意为她去做任何事,只不过他还需要时间去一一扫清障碍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