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发怒,但是触及到怀中一个硬邦邦的东西的时候,所有的怒气在这一刹那全都烟消云散了。
从怀中掏出了方才从常宁那里得到的宜伦的那本记事,华溪烟递给了宁熙:“不想看看,里边写的是什么吗?”
宁熙连看都不看,只是定定地看着华溪烟,似乎那里边记载的什么东西,都和他没有半分关系。
没有在他眼中看到任何疑惑好奇亦或是惊愕的情绪,华溪烟好像是明白了什么,不由得勾唇自嘲一笑。
一切尽在这人的掌握之中,还是她傻,拿别人的历史当新闻。
想到之前发生的种种事情,华溪烟脸上流露出了一抹恍然的情绪:“宜伦对你是什么感情,你怕是早就知道了吧?”
宁熙沉默不语。
“按照这个上边记载的,宜伦从记事开始不久,就知道了自己不是天隆帝的亲生女儿,心中的自卑和懦弱使得她活得更加的小心翼翼,即使明显感受到了谢庄妃偏爱自己的姐姐到了没天理的地步,也只会忍气吞声。”
因为同样是从黑暗中走过来的人,她对于宜伦那
种似乎永远看不到光的压抑生活,几乎感同身受。
正是因为在黑暗中走过,才更加的期待光明。正如她,不管是前世亦或是今生,都被困在了各种各样的枷锁中,永远无法过想过的生活。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在一开始见到宁熙的时候,才会深深地被他所吸引。她几乎从来没有见过获得如此肆意潇洒的人,游览遍名山大川,去自己想去的地方,见自己想看的风景,脸上带的永远是被这多彩的世界渲染出来的明媚神态,仿佛任何风雨,都无法消磨。
宁熙就像是一轮太阳,散发着她永远无法触及的光和热。所以现在,看他为情所困,还是这么一种称得上是不伦之恋的感情所困顿,她才如此的气怒。
她眼中的太阳,失去了光芒。
而这轮太阳不光照亮了她,同时也照亮了同样处在黑暗之中的宜伦,偶然见到过宁熙,见到了他的风流潇洒,见到了他的明媚生机。于是倾慕与暗恋的感情在心中滋生发芽,并且一发不可收拾。
即使知道他是自己的兄长,即使知道这两人之间没有什么可能,宜伦她还是无法控制。
看,多么相似的感情。
也正是从那记事中看到了宜伦的痛苦和挣扎,才对宁熙如今的心境更多了几分了解,于是看着这样的模样,她更没有资格去说什么。
世间痴人那么多,她有什么资格去指责?
于是华溪烟总算明白了自己刚刚进宫时,见到的宜伦眼中每次蓦然迸发出来的亮光是所为何。也明白了那次在山上受辱,本来安安静静,为何会在见到宁熙之后惊慌失措地大叫甚至昏迷。也知道了她为何在疯疯癫癫神志不清的日子里,每次见到宁熙,便会奇迹般地安静了下来。
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一个不可言说的少女情怀。
常宁说无论宜伦有什么
遗愿,华溪烟都会帮她完成。方才她华溪烟也是信誓旦旦的,但是现在,她却发现自己如此地无能为力,毕竟世界上最不能勉强的就是人的感情。
宁熙看着沉默不语的华溪烟,看着追忆、思虑、同情、沉痛的表情在她脸上闪过,最后归寂于无可奈何的沉寂,他心下不虞,出声打算了华溪烟的思虑:“现在你大可将这本记事公诸于众,这是削减我的势力的利器。”
华溪烟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瞪大的眼眸似乎是在问:在你看来我就是那样的人?
“反正你一样是不择手段的。”宁熙淡淡开口,“你好好看看你自己,现在你眼中除了一个云祁,可是还有其它?任何阻碍云祁的人你都会一个不留地除掉,包括我在内。”
“但是这样的手段,我还不屑来用。”华溪烟清凌的声音更是冷了几分,似乎这样,才能消弭宁熙心中那可笑的构想。
“是怕对宜伦造成什么影响吗?放心,死者为大,就算是人们有什么诟病,也会全都加诸于我的身上。”
“你和他夫妻一体,我和他注定便是对立面,若是你想着这次你放过我,下次遇到同样的事情我会放过你们的话,那你就太天真了。”
“你不是喜欢他吗?他不是天下无双云端高阳吗?你就给我看着,我是如何让他身败名裂的。到时候,我要看你,怎么跪在我面前,求我饶他一命。”
宁熙脸上露出了一分以往从为显露过的狰狞,邪笑着似乎是要伸手去抬华溪烟的下颚,却还未接触到的时候,被她出手狠狠打下。
“你做梦!”华溪烟扔下三个字,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看着她决绝果断的背影,宁熙不禁无奈苦笑,看着自己手上的红痕,和心里那一道猝然裂开的伤相比,着实微不足道。
自伤七分,大抵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