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有些紧张,因为看华溪烟的表情,一副就要哭出来的模样。
“姐姐……”不待王岚问,华溪烟忽然间自己就这么开口。
“前一阵子,我失踪的时候,就是在这里。”华溪烟沿着门框,缓缓滑落在了地上,“是宁熙将我带来了这里,他说要和我过日子。”
“当时我很气愤,很着急,很不愿,于是每天对他恶语相向,而他依旧是那种没心没肺的笑眯眯的模样,现在想想我也很后悔,我自己明明能感觉到那些日子他是在向我诀别,但是我为什么就没有对他好一点儿呢?我们毕竟是兄妹啊!”
“他对你心机不纯。”王岚想了想,如此说道。不知是在安慰,亦或是其它。
心机不纯?华溪烟撇了撇嘴:“他从开没有做过任何伤害我的事情。尽管将我抓在这里很久,他有很多的机会可以霸王硬上弓,可是他没有。”
王岚一直觉得,宁熙虽然做了皇上,但是骨子里已然有一种江湖痞子的气息在,所以她从来不觉得他是什么正人君子,也想过华溪烟被他抓走的这一段时间里,他会不会做出什么偏激的举动,事实证明她想多了,宁熙并没有她心中所想那么龌龊。
“姐姐,我说这些从来不是因为我想证明什么,也不是在替他辩驳什么,而是我忽然想到,他落到如今这个下场,都是被我逼的!而且,我断了他的一切退路!”
“无论是不是因为我他走上了这个位置,但是一件事情毋庸置疑,我若是没有惩治明妲,若是我没有惩治杨瑾容,他是不是就不会死?我可以救云祁,她们也可以救他?”
“姐姐,我从来没有想过让他死,尽管他一直和云祁站在对立面,但是我也从来没有想过,让他死。我们之间是亲人,而且,前些年,他过得也不容易。”
“
九月二十是他的生辰,我陪他过了这个生辰,他说他之前连一碗长寿面都没有吃过,被逼着接受这个自己不想接受的位置,他真的很苦!”
华溪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个,许是因为受到了今天云祁对她说的话的影响。云祁说她属于这个天下,所以要带她去踏遍这万里河山,但是宁熙呢?他也同样不属于这深宫牢笼,不属于这无上的地位,他想要的,也是那个不知道在哪里的江湖而已。
她可以得到自己的想要的,而他的结果就是如此,命运,向来不公。
华溪烟靠着门框坐在地上,缓缓打量着这间屋子,霎时间有些明白,为什么宁熙要在自己的帝寝殿里,建造这么一个格格不入的所在。
他心中的江湖梦从来没有消弭过,许是只有通过这样的方式,他才能排解自己心中的压力,才能将自己从那个朝堂中抽身出来。
这只是一个小小的寄托而已。华溪烟看着这破旧的院落,眼眶忽然有些酸涩。
王岚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华溪烟,她从她的话中也可以了解到一切她从来都不知道的宁熙。
虽然她不怎么喜欢他,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他对华溪烟真的是一千一万个好。
王岚走进了屋子,看到了床榻之上的一个卷轴。
她伸手拿了起来,缓缓打开,上边画着的,是一个穿的色彩斑斓的男子,一只腿随意地伸着,一条腿支了起来,嘴边挂着懒懒散散的笑意,目光融融地看着下方。
画工十分之精湛,将宁熙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淋漓尽致地体现了出来。这么看过去,仿佛这人下一刻就会从画中走出来一般。
“这是妹妹给他画的吗?画的可真好。”王岚啧啧称赞。
华溪烟慢慢转过了身,看着王岚手中的话,眸光微闪:“嗯,是我。”
“怎么我之前从来没有见过?”王
岚小声地嘟哝着。
“这是这次我给他画的,你之前怎么会见过?”华溪烟声音微微有些低沉。
“啊?”王岚十分惊讶,“这次画的啊?我还以为是你上一次在皇昭寺的时候画的呢!”
“皇昭寺?”华溪烟有些疑惑地凝眉。
“是啊,他这姿势,这场景,还有身上这衣服,天上这鸽子,和上次在皇昭寺的时候一模一样!”
华溪烟闻言,这好像才朦朦胧胧想了起来,好像确实是有这么回事儿。
之前在皇昭寺的时候,大概是自己和宁熙刚刚见面后不久,他来找自己,就是这么一副模样坐在屋顶上。
后来他带她去了皇昭寺的后山,赏景烤鹅蛋讲趣事。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两人才熟悉了起来。
华溪烟猛然想到,自己完成这幅画的时候,宁熙十分欣喜地说“原来你还记得”以及听到自己疑惑反问之后瞬间失落的心情,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忘了什么。
他们美好的初遇,宁熙一直都记得,只不过是她忘记了而已。
自己只是随意在画上点了几只鸽子,想不到就和当初的场景吻合了起来,一切,都是缘分。
宁熙当时就穿着这身衣服,估计是因为,在他心中,那时候的初遇,是他一生中最值得铭记的画面。
“妹妹,逝者已矣,天下之争本就残酷,生死在天,怨不得你。”王岚将画再次细心地卷了起来,放在了原本的床榻上,“他最后将这幅画留在了这里,估计就是因为这是他心中最值得珍视的东西,这里应当不会被人发现,不如就让它留在这里,和这处地方,永存好了。”
“好。”华溪烟点了点头,眼神有些空濛。
眼前投下了一片巨大的阴影,华溪烟扬起了头,微微眯着眼,看着面前缓步而来的人。
半晌,华溪烟才伸长了胳膊,缓声开口:“景熙,抱我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