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筝望着他的眼睛忽然垂下了视线,托腮转眸去看那棵桃树,雨似乎小了一些,打在桃树上轻轻柔柔,沁入枝桠。她还是那么平静地问道:“皇上来这里,是有什么事吗?”
似乎两个人都心照不宣地没有再聊赵楚楚那件事情,他看着她,将轩辕璃偷偷逃出昭厌来大岳的事情告诉了她。很显然端木筝也是一脸的震惊,她和轩辕璃虽然交情很浅,但对这个小姑娘很有好感觉得她很可爱,没想到竟然胆子这么大孤身一人千里跋涉跑来大岳?
“七公主在这里没有很多认识的人,她最熟悉的人据她身边的暗卫暗鸦所说,只有一个人。”凌千戈说到这里,看向她,缓缓说道,“那便是悬壶谷的莫何。”
“莫何?师兄?”端木筝刚刚才接受了轩辕璃出逃的事情,这一下子又是一脸的惊讶,“他俩什么时候认识的?我怎么不知……”她说到一半便停住了,因为她忽然想起了曾经有一次莫何写信的时候问过轩辕璃的身份,她回信还问了他是怎么认识的,但是后来他的回信里对轩辕璃的事情只字不提,就像是自己曾经问了个假问
题一样。
“所以,皇上是想让我做什么?”端木筝直接问道。
“暗鸦昨日便匆匆离开,想来是去了悬壶谷。但传言悬壶谷地处青麓山,地势险峻,山内云雾缠绕、错综复杂,不经常出入的人进去都是九死一生。”凌千戈说着说着,眉头不禁又皱了起来,问道,“这眼见着今日马上也快过去了,暗鸦也没个消息,又下起雨来,不知眼下情况如何。”
“朕在想,你既然是和莫何是同门师兄妹,定是对悬壶谷和青麓山的地貌了然于心,朕想让你绘制青麓山的地形图,明日朕便可多派人手去青麓山找寻七公主和暗鸦。”凌千戈将来此的目的说与她听。
端木筝听了他话却迟疑了良久,才道:“皇上,这恐怕不行。悬壶谷在江湖各个势力中,弟子稀少,这些年之所以宁静无事,多半是凭借了青麓山险峻复杂的地理条件。绘制青麓山地图,等于是让我出卖师门,万万不可。”
凌千戈一听,皱眉问道:“那……该如何是好……难不成只能干坐着等消息……”
她看了他一眼,摇头道:“也不是。如果皇上允许的话,我可以
传信给师兄,师兄对青麓山熟悉的很,就算是让他翻山走一遍,他可能也用不了半个时辰就可以做到。若是到时候还是找不到,我也可以亲自去青麓山帮忙寻找。只要她在那里,我们就一定能把人给找出来。”
凌千戈看着她,似乎是在思考她说的这个办法的可行性,良久后缓缓道:“那就按你说的来吧。传信给你师兄,看看情况如何再作打算。”
眼下正在下雨,信鸽没办法传信,只能等雨停了再传。端木筝让凌千戈回去后给她送信鸽过来,但她并没有想要用,只是为了让凌千戈放心自己是用他给的信鸽传信的,而不会泄露平日里她与莫何两人互传信件的事情。毕竟人在宫中,与宫外通信联络是不被允许的,她必须让他相信,她是用他亲自给的信鸽来传信问情况的,用完就归还,绝对没有其他途径。
而当凌千戈那日回去后,下旨命人送来了一只信鸽,端木筝将它放在一边,吹响自己的特制哨子,不一会那只白鸽便飞了过来。她将情况如实写了下来,让白鸽带给莫何。莫何在悬壶谷收到她寄来的信时,轩辕璃和暗
鸦已经在他这里安稳呆了两天了,他读了来信后,还是没有提端木筝在信中问的两人怎么认识的问题,又一次地忽略式回信,只是说让她和凌千戈放心,轩辕璃和暗鸦都已经到了悬壶谷,轩辕璃受了些皮肉伤正在此处休养,待两人休养得差不多了就会去见凌千戈的,让他们尽管放心。那个意思就是说已经没事了,可以放心了。
轩辕璃借着养伤的理由在悬壶谷呆了半月有余,半月之后还是被暗鸦催促着收拾行李,又去皇宫向凌千戈告了别,便随着队伍离开了大岳,前往昭厌。听说那个北亭大皇子至今还在昭厌,说是要等轩辕璃回来,确保她平安无事。轩辕璃一路上甚至在想,或许,北亭大皇子真的是个不错的人,就像莫何哥哥说的那样。
路上扬起的黄沙迷了她的眼睛,原来这一路风霜尘沙竟是如此的艰难,半个月前的她究竟是怎样疯狂和执着,才抛掉一切跨山涉水地跑到大岳来找他的?那种艰辛和苦涩,她竟然在此时此刻回去的时候才有所感觉。是不是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他整个人都会占据着她的身心,将她所经
历的苦涩统统融化成绵软细密的糖水,喝着它好像连心脏都要开始融化了。只是现在……她忽然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垮掉了,想永远地在这里被滚滚的风沙掩埋,埋到看不见天上的彩云,埋到感觉不到刺骨的风沙,埋到意识昏迷,埋到记忆全无。可面前忽然好像又出现了莫何的身影,长衫而立,笑如三月春风般温柔清儒,对她不断重复着那一句话:“一定要好好的。”
一定要好好的。
正在行进的马车忽地停了下来,轩辕璃掀开车帘,暗鸦过来给她递来一个水壶:“公主,喝点水吧。你的脸色不太好,我们先休息一下。”
“哦,好。”轩辕璃接过水壶,望着窗外沙漠的尽头有一抹绿洲,明亮的颜色豁然跳入她的眼中,她的眼睛里闪过一抹亮色,仰着头喝了几口水。
既然他让她好好的,那她便好好地远嫁北亭,好好地了结此生。这样一来,哥哥不必再陷入两难境地,莫何也不必纠结,她自己也不必为难,大家都好,不是吗。
莫何哥哥,此后岁岁年年,大好河山我们分开走。轩辕璃在想,这大抵是他们两人最好的结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