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生之后这十多年来,林紫纹顺风顺水的已经习惯了,所有的事情都在掌握之中,这下子突然就出了个大意外。虽然是因为运气不好才被打出个脑震荡,可这运气要是再差一点儿,让自己摔下去时头先着地的话,这还没长成的小身子现在恐怕已经躺进医院后院的太平间里去了。林紫纹想到这里暗自有些后怕,他妈的,一不留神就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这件事情绝对不能轻易算了!
石英表的指针已经停了,上面的时间固定在了中午十一点四十多分的位置上,看来是掉下墙时顺便摔坏了。林紫纹抓起林紫川的手腕一瞅,马上就到晚自习下课的时间了,对林紫川说:“紫川,你到医院门口站半个小时,要是我们班有同学来看我,你就告诉他们说我没什么大事只需要住几天院,让他们后天中午放学再来。如果半小时里没人来,你就直接回家吧。”
林紫川说好,对二婶和李泽涛打了下招呼,出门去了。王玉梅见儿子和紫川已经嘀咕着聊了有一会儿了,过来递给他一杯水,劝他喝完休息休息。
“涛哥,扶我去上个厕所吧。”林紫纹喝完水说。
王玉梅忙碌了一下午,总算儿子没什么大事,心也放了下来,在病房里坐着休息。林紫纹被李泽涛扶着上完厕所,叫他一起在走廊上找了个长椅坐了下来,赶紧趁这个空隙时间安排一下事情。
“涛哥,让王局长先把那几个小子找出来抓住挽留。药费和赔偿之类的问题慢慢再说,事情尽量要办的快,也别声张。我只想赶快出院。”
李泽涛忙说:“咱们肯定得好好收拾这几个小子一顿,这些事你都不用操心,在医院先多住几天,好好恢复一下。”
林紫纹摇了摇头:“我身体没什么事,住院久了事情多,对学校影响也不好,我不想引人关注,你们千万要小心些别说漏了嘴,有些事我得慢慢再和家里说,现在还不是时候。”
李泽涛想想也对,凭这几个月来对林紫纹加深地了解,现在的确不是他与家里摊牌的好电动机。这小子整天逍遥自在着,玩得花样迭出,家里也从来不管,如果他地这些秘密全暴露出来,还不知道他日子会变成什么样呢。
“一会儿王局长来了你就把我的想法告诉他。你们就当作不知道有人此乃后找我麻烦,暂时先只收拾那几个跑到来的人就行,等我病好之后再去找他们算总账。
林紫纹这番话说的很平静,李泽涛暗暗心奇,他怎么好像一点儿都没有报复时的那种恨劲儿,印象中他说出这番话来起码应该表情认真,程度严重一些就会咬牙切齿才对。
两人回到病房。林紫纹吃掉小护士刚送来的一堆药片药丸,躺下睡了。李泽涛和王玉梅聊了一会儿,先是大姑和大姑父领着两个朋友进来了,然后是林紫纹的三叔两口子,过了一会儿来了J中的副校长和林紫纹的班主任陈老师,后面跟着还有王宇所长带了两个民警,值班的护士见一下子这么多人进了一间病房,连忙来劝,让大家坐到走廊里以免影响病人休息。
住院处地这一层是两人一间的干部病房。J中突然出了这件事情影响太多,副校长就给林紫纹安排到了这个人少的地方。十多个人在走廊上站着说话有些不方便,副校长找来值班大夫要了一间空病房,让大家进去聊。
谈话进行的十分顺利,J中的副校长和陈教师最初有些害怕林紫纹家长会刁难学校。让他们高兴的是林紫纹地家长和他们的想法一样,希望尽量大事化小,只要让孩子别受了委屈耽误到学习就行。王宇局长本来是想把事情搞大,让林紫纹在这里住个一月二十天的,先做套全身大检查,然后药挑贵的开,两盒改五盒。众人听他说得口沫横飞,还要让打人的小子起码吐出个万八千的才算完,都佩服这个又年轻又有胆色的警察局长。后来见李泽涛一个劲地对他使眼色,王宇才开始顺着李泽涛的话说,同意低调处理。大姑找来的那位副所长与王宇还不太熟,但工作职务却是被王宇顶头管着,见这位年轻的副局长当着自己的面如此说话,明显不拿自己当外人,心情十分高兴。林紫纹的亲属见有警察站在自己这边帮忙来处理,都同意听他们两人的主意。王宇和那位副所长研究了一下决定,马上就着手抓人,明天上午先让林紫纹正常检查,等抓到人了这边就使劲花钱,不用给那帮小子省。
学校方面从中午开始就陆续找学生了解这件事的情况,这会儿王宇一问,马上就把有价值的线索说了出来。有个学生见过这些人,其中一个穿白衫衬地,这个白衬衫好像家住在客运站附近,听说他经常带着一帮人打架斗殴。还有个学生说,中午看到他们是开着出租车来的,那个胖子是司机。
山城说小不小,说大可也不大,东平区的主干大先进就那么两条,客运站和火车站都集中在其中一条大街的尽头处。王宇以前工作就每天呆在那里,对情况熟得不能再熟了。出租车好像只有个三四百辆,如果那个胖子真是出租车司机,随便找个路边值勤的交警把那胖子地外貌形容一下,可能就会见过,实在是好找的很。
小会谈很快结束,校领导和林家的亲戚都想出钱请大家吃个饭,李泽涛谨记林紫纹的嘱咐不能让他们互相多接触,劝林家的亲戚去照顾好病号自己也早点休息,劝副校长和陈老师也回去,别耽误了照看高年级学生的第二晚自习。王宇见他这么做。猜到是有原因,也推说要和那位副所长回去先查一下案底,客气了几句就走了。
睡到半夜的时候林紫纹被饿醒了,身边另一张病床没有病号,三淑正睡在上面发出微微的鼾声。林紫纹轻轻把身子撑起来一些将被子枕头胡乱堆成一团垫在背后斜躺下,伸手在桌子上拿过几只桔子,一边吃一边想事情。
这十多年新的生活就像是画家拿到了一张雪白崭新的画纸,可以任由随意描画,最初地无奈与着恋已被搁置在了记忆的深处,新生世界的一切发展都在预料之中,身边的事物也都在撑控之中,这种随心驾驭的感觉让林紫纹畅快的享受了这十余载的生活,无拘无束、随心所欲。可是这只突然飞来的饭盒彻底打破了林紫纹的平静世界。这件事是林紫纹新生的十多年来发生地最大一件突然事件,完全出乎意料,后面将会如何发展,现在也不好预料。林紫纹头一次感觉到如此被动,现在就像在胸口憋着一口闷气,怎么都吐不出来一样。十分郁闷。
前世的回忆随着新生活的开始,变得越来越模糊不清,林紫纹已经想不起大学同宿舍兄弟们的名字,想不起暗恋女生时写下的日记,甚至想不起自己当年的样貌了。傍晚时醒来之前地那个梦,已经回忆不出具体的情节,但梦境带来的感觉,林紫纹却仍能体会得到。这个梦如同把两生两世记忆中的一些碎片压缩成了一部电影重放了一遍,景物依稀,人语依旧,那一辈子的酸甜苦辣纷纷涌上心头,梦结束了,感慨仍在。
林紫纹静静的坐在病床上,心中渐渐生出一丝明悟,泪水悄悄顺着脸腮滴答落下,无息无觉。那些遥远的。缺吃少穿地童年日子;那些遗忘了的,前世他乡的儿时玩伴;那个离家出走过的,瘦弱倔强的身影;那个扎着小羊角辫,刚换上新门牙就说要嫁给自己的女孩;那前世中一切的一切,无论在梦里如何追寻,再也回不去了。
你已经有两个童年了,前一个虽然残破缺失,但后面这个完美得连上天都会嫉妒,知足吧,偶尔留恋一下过去的美好回忆就可以了,生活还得继续,一切还是向前看吧,林紫纹默默在心底给自己打气,挂着泪水的脸颊冷冰冰地,讶异自己居然哭了出来,把目光放在擦湿了的手上思考了一下,自嘲的笑了。
说来这件事挺有趣的,新生后的林紫纹虽然有着前世地经历和记忆,七情六欲却被这一世的身体和环境所左右,在吃奶的那个阶段,半夜肚饿醒来时喉咙里会自动哭出声,长到五七岁时和妈妈去女浴室洗澡,也不会对女人的身体产生什么兴趣,唯一的一次梦遗和那天晚上的绮梦,也完全是荷尔蒙作崇。小时候受点小伤,比如扭到脚或划破手指之类的,眼泪自己就会流出来,完全控制不住。林紫纹曾经认真对这个问题研究了一段时间,还考虑过以后要不要去读医学和心理学,研究研究生理与心理行为的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