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寿宴之日,摩天殿与明月楼两处同时走水,据说火势极大,摩天殿里的佛像被烧成灰烬,供太后寿宴赏灯的明月楼也被烧得只剩残垣。
这般火势诡异且蹊跷,禁军还未查出原因,京城就开始悄悄地起了非议。
有人说,这是太后无德,佛祖发怒了。
为佐证此观点,还将此前贺州私设赋税的案子扯出来。
“贺州知府私设赋税闹得不小,后来太后生病,便不了了之,为此还白白赔了御史台高儆高大人。”
“高儆你们都知道吧?那可是位铁骨铮铮的清官,就因为弹劾太后,被罢官免职......”
“可我听说贺州赋税的事是百姓自愿孝敬太后的啊。”
“嘁!你也信?那是梁家巧立名目敛财的手段而已。你想啊,谁愿意把一年来辛辛苦苦种地所得的几个钱孝敬给别人呢?自己都吃不饱穿不暖,哪还有这等心思?”
“说得对!估计太后也知道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提,皇上孝顺也自然不提。这下好了,惹得佛祖发怒。”
传言犹如锅里的蒸汽,一点一点蔓延,才短短两天时间全京城的百姓都在议论。但凡揭开蒸笼盖,整锅热气便会如雾如山腾起。
最先揭开盖子的,是御史台监察史范正阳。
第三天时,范正阳在早朝上了道折子,弹劾梁家染指贺州赋税罪大恶极。这道折子里列举此前的证据若干,又采纳民间百姓传言,虽只字不提太后,却句句将太后摆在明面。
毕竟,摩天殿失火、佛祖盛怒便是最好的证明。若此事不查,天怒难消,民心难平,大曌必起祸端。
信国公怒斥范正阳血口喷人,后党也纷纷跳出来指责范正阳目的不纯,以讹传讹信以为据滑天下之大稽。
而范正阳此人却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这里要说一下范正阳的来历。
范正阳是御史台后起之秀,此前在翰林院当编修。入御史台也才不过两年。然而他为何骨头如此之硬,胆色如此之壮?
便要说到其知遇之恩的恩师高儆。高儆是两朝元老,上谏皇帝,下谏百官,一身清骨,刚正不阿。范正阳素来将恩师当作楷模,彼时因太后生病,皇上压着此事不查,范正阳便也按兵不动。
现在,太后寿辰已过,且正好有摩天殿与明月楼事故,以及百姓民心支持,他顿觉时机成熟时不我待,第一个站出来写了这封弹劾梁家的折子。
跟以往弹劾的折子不同,两个月前众人只敢弹劾户部和贺州知府,而范正阳的这封折子像一把利刃,直戳梁家心脏。
于是,信国公在朝堂上头一回不顾世家脸面对范正阳破口大骂,而太后更是直接气病了。
这回是真的病了。
一边是自己的亲生母亲,一边是黎民百姓的愤怒。皇帝左右为难,索性决定休朝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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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阳光落满庭院。屋檐上,水缸里,到处是斑驳灿烂的影子。
因着皇上休朝三日,裴荇居也得了闲在家中“养伤”,此刻,他负手站在台阶前,视线落在花坛里种的一簇簇绿植上。
吕侍卫见他一直盯着绿植看,想了想,解释道:“大人那天说蔷薇好看,属下就将此事告诉许嬷嬷,许嬷嬷请花匠来栽种了些。”
裴荇居点头:“种得不错,来年还可赏花。”
也不知是不是吕侍卫的错觉,总觉得他们大人身上多了点人情味。
裴荇居住在这院子已经好几年,可这些年他从未关心过宅子的一砖一瓦,甚至许嬷嬷曾建议是否要重新修缮一遍,他也只是淡淡道:“放着吧,不必管。”
是以,整个裴府花草没几棵,宅子也老旧,到处显得冷冷清清。因为宅子的主人清净,宅子便也清净,连府里的下人们走路都不敢过重。
曾几何时,这里像一座荒宅。
可现在不是那么回事了,宅子开始热闹起来。至少他觉得后院的下人们过得还挺欢快,尤其是后厨,几乎天天都有人围着探讨吃食,偶尔还私下小聚吃酒。
吕侍卫虽是前院的侍卫,却是前院最受欢迎的侍卫,后院的婢女婆子们小聚他荣幸地被邀请了几回。
这种情况从什么时候改变的呢?
吕侍卫思量着,瞧见不远处端早膳过来的人时,立即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