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溪阁中,四面落下厚重的帷幔挡住了寒冷。屋内地毯上一座六角麒麟香炉里燃着上好的沉水香。
美人榻上,梁锦羡慵懒地侧卧其上,俊美的长睫轻阖,手里捧着岫炉,一根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随着室内的音乐缓缓敲击岫壁。
一帘之隔处,柳凝烟跪坐蒲团怀抱琵琶。手指拨弦,声声清脆悠扬,面上却无半分情感。
过了会,梁锦羡索然无味地睁开眼。
他轻笑了下:“看来是本世子不得柳姑娘欢心,不然,一曲《渡江鹤》也不会弹得如此干涩枯燥。”
柳凝烟垂眼,动作缓缓停下来。
“罢了,”梁锦羡坐起身:“佳人既无心,我也不强求。听说柳姑娘除了琴棋书画,茶艺也是一绝,不知梁某可有幸尝得一杯?”
闻言,柳凝烟把琵琶递给婢女,揣着袖子款款上前。
她轻柔地跪坐在长桌对面。先是提壶查看炉中的炭火,然后捡桌上的小钳拨弄旺些,再往壶中添水。
静默等待之际,她从茶罐中取出少许干茶叶均匀地拨入紫砂壶中。
梁锦羡半睁着眼,静静看她的动作,似是遗憾地叹了口气:“难怪能当上醉生楼的头牌,这般才情杰出的女子,即便是在京城也难寻第二个,可惜了。”
柳如烟一顿。
不知他口中的可惜,是哪般。
她唇边一抹不可察觉的轻蔑,待一泡茶结束,她盛了一杯,起身绕过长桌送到梁锦羡跟前。
梁锦羡阖眼靠着软枕,闻到茶香,散漫道:“放下吧,我自己——”
未等他话尽,一丝寒光乍现,他猛地翻身。然而还是迟了些,那冰冷的匕首划过自己的手背,微微发疼。
他垂眼,手背上好不容易养护好的伤口上又添了一道新伤,鲜红的血珠子从里头汩汩冒出来。
梁锦羡眸子蓦地一凉,再抬眼,人已经欺身而至。
柳凝烟未伤及他,欲再动手时,脖颈倏地被掐住。
“是不是觉得本世子容你多日,便觉得我是个好说话的?”梁锦羡面色阴沉,眼底毫无半分怜香惜玉:“我最讨厌别人碰我的手,而你偏偏做了我最讨厌的事。”
他五指用力,柳凝烟纤细的胳膊仿若娇气的瓷瓶,只需再用两分力便可捏碎。
柳凝烟面色发白,可一双满含恨意的眸子却死死盯着他。
见此,梁锦羡轻笑:“非我杀了你全家,要怪就怪信国公,整个贺州皆出自他的手笔。我嘛.......只是顺道捡漏罢了。”
“你们.......狼狈为奸.......”柳凝烟说得艰难:“父债.......子偿.......天地报应......不得好死........”
“报应?”
梁锦羡像是听到极其好笑的笑话,他哈哈哈大笑起来。
笑了片刻,却突然发疯。
他猛地甩开柳凝烟,面目狰狞:“若要说报应,我不欠你们任何人!倒是你们大曌,每一个人都踩着我身上的痛,吸我骨子里的血,最该遭报应的是你们!”
这话说得有些莫名其妙,柳凝烟愣了愣。
但很快,梁锦羡像是察觉了不妥,立即敛了适才的癫狂姿态。
他在室内徘徊了会,满脸阴沉地问:“沈宗汲呢?他那边动静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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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阳县,街边一家铺子门前挂着“庄记海鲜零嘴铺”的幡子。此时,庄绾正在铺子后院厨房里教授几个妇人手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