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定出兵的前一晚,铃儿被接回了信安王府,这不是炽烨的善心大发,只是信安王府在这个关键时候需要一个女主人,西南需要一位王妃,铃儿站在炽烨身旁,有着稳军心、安民心的作用。铃儿的举手投足之间都充满了炽烨所要求的勇气,炽烨见惯了大风大浪,这个时候,士兵们需要信心,这些都有赖于他多年行军的经验。
此时西南的百姓与士兵都是相信他的,在西南,百姓虽然是看着信安君成长起来的,但炽烨却将所有的伪装都给了自己的子民,以至于,他在西南百姓心中几乎是完美的,是先王复利一样的存在,他聪敏、智勇,百姓看不到他的弱点,所以,西南的子民都将他奉若神灵,相信他、追随他,这也是炽烨能打、西南能反的基础。
谈至亥时,军中的将领离去,出兵就在今晚子时。西南前前后后只准备两个月,信安君的死坚定了炽烨谋反的心。西南的军队与武安君的旧部已经集中到主要的地点,打仗的补给也都准备好了,在天寒地冻的一月份,撑到开春不是问题。之所以选在今晚,也皆是想在时间上占据主动,北冕国有十五万军队,对炽烨手上的七万兵力,有压倒性优势。若在白日行军,缘稹会很快获取他的动向,抢先一步行军,皆是想出敌不意。
炽烨脸上有担忧,战争中一切情况都很不确定。地形、时间、天气等等,随时都能改变战局,他脸上的担忧既有来自战争中危险的威胁,也有身上所背负的责任,这种无形的压力现在被放大了十倍,压在他的身上,他要对西南的子民,还有跟随他出死入死的兄弟负责,他精神上已经感觉到不安和紧张。此时,培星又提出怀安君一事,无疑是雪上加霜。
炽烨一个人坐在正屋,炽烨也考虑了岩前城这个因素。若说靖安君逼反他是因王妃辛洛,那此时缘熠静悄悄地躲在岩前,也皆因为王妃辛洛。王妃辛洛是缘遥挑起这场战端最直接的原因,而缘遥一旦将这股信念注入到北冕国的军队之中,定会以死来拼下这场战争,西南七万兵力,远远不够。
炽烨也与培星在军中分析过,他的对手并非缘稹,缘稹亦是被缘遥蒙蔽了双眼,缘稹身为北冕国的王,手上有北冕国的军队,但北冕国的军队似乎还不明白他们为何而战,自然缺乏斗志,这在战争中是最要不得的。炽烨想了,若是打到最后,他可以与缘稹讲和,将战事拉长,这也是获取胜利的一种方法,与缘稹联手之后,再来共同对付缘遥。
走出正屋时,北风吹在炽烨的脸上,他混乱的思绪也平静了一丝,抬头看着月光,炽烨都觉得月亮也变得晦暗不明,一切似乎都在月光下变得不可捉摸。
铃儿也没有睡,她看到炽烨站在院子里,看着他的背影,铃儿也不知他在想什么,铃儿只希望这场仗不要打,她在六岁时已经见到了战争的残酷,妻离子散、家破人亡。铃儿刚想关门,炽烨叫住了她。
“铃儿……”
炽烨转身来铃儿房前,铃儿的手还搭在门上,不知该不该关上。
“不要在意之前的事,你父亲河宗大人是个堂堂正正的男人,忠直爱民,狮岗城之战,并非河宗家谋反,一切都是朝堂的手段。”
这句话,铃儿等了很久,父亲被诬陷谋反,全家上下两百多口人在一夜之间丢了性命,她也背负着十年的罪。她一直希望能从君王复利口中听到真相。
“君上要平安回来。”在炽烨面前,铃儿也不敢问为什么他非打这场仗,她见过的炽烨,永远都是有着坏脾气的一面。可今日,他竟变得温暖,炽烨用同样温暖的话换回了铃儿的真诚,她亦是真心希望炽烨能平安归来。
炽烨第一次被人关心,是冯心宿,之后很久一段时间,他活得跟信安王府一样冰冷。当今日被铃儿关心时,他的血液也变暖了,原来,有人挂牵着是这样一种温暖的感觉,月光下的铃儿,显得温柔、娴雅。炽烨忍不住,嘴巴轻轻压到她低垂的嘴唇上,眨眼间,炽烨的神情也有些恍惚了,他赶紧从铃儿的嘴唇上移开,心却还在咚咚跳个不停。
“若孤有什么意外,你定要留在西南,不要进都城。”
炽烨转身回了正屋,一回房间,他难过的眉头拧到一起,他起兵造反也变得说不清,或许,他也有了想得到铃儿的贪念。炽烨在昨日已经为铃儿安置好了,他将培星留在信安王府给铃儿用。这场仗,无论是兵力还是兵器上,西南都没有占优,炽烨是玩弄权术的行家,也是一个经验丰富的将领,但在打仗上,他还没有邓荣的神出鬼没、料事如神、石破天惊的才能,他只能算是一个会打仗的将领。炽烨带兵,很少冒险,也不像邓汉炎一样,会反常规,他如果想赢下这场战争,优势的兵力和兵器是保证,他的战术已经在三天前一遍遍排演了一次。
大战之中若是发生一点失误,都是致命的。失误也代表着意外,炽烨不能不考虑自己的身后之事,一旦他出了意外,西南也便乱了,留培星在铃儿身边,一是为防缘熠,再来,若他真有意外,最起码,培星可以保证铃儿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