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晚上,在高明楼家的客窑里,包村干部庞武轩和高明楼彻夜畅谈,两人年龄也差不多,都经过了共和国的风风雨雨。两人最后达成了共识。让各队队长,挨家挨户征求社员意见。根据社员们的意见,支部再做决定,是维持现状,还是包产到户。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高家村大队召开了全体干部大会,大队有党支部所有成员,管委会(注:一九八零年十二月延州县将各公社<镇>革命委员会改为公社<镇>管理委员会,将生产大队革命委员会改为生产大队管理委员会)成员,大队共青团书记,妇联主任,民兵连长,各生产队正副队长。包队干部老庞也列席了会议。
大部分社员认为,包产到户不一定比大集体好,只是对那些有本事,有能力的人好,投机倒把的人好,而对有些烈军属,五保户,弱势群体来说,那简直就是灭顶之灾。
会议最后形成决议,目前高家村大队就维持两个作业组形式,大队统一核算,队办企业副业维持现状,加强管理。
一切都按组织程序进行,事情的结局和高明楼想的一样。高明楼深感欣慰。是的,从五八年人民公社化到现在,二十多年来积攒下来的家业容易吗?难道连大寨都不学了,这还走不走社会主义道路。一包产到户也就是复辟了资本主义,高明楼的确是这样想的。
高明楼心情平顺以后,这天晚上他来到了干大德顺老汉的破窑里。德顺老汉的窑门常开着,外出也一样。
“干大,您老在家呢!”看到德顺老汉靠在炕栏石上吸着旱烟,明楼问道,“是明楼啊,快坐!”德顺老汉起身,坐了起来。明楼也走到了炕跟前,他很己常地坐在了炕沿上,接着,明楼从口袋里掏出了一盒工字牌卷烟,抽出一支递给了德顺,“干大,嗟,接上。”
德顺老汉接过烟放在了炕栏石上,明楼吸了几口闷烟,一句话也没有说,看到明楼那严肃的面孔,心事重重的样子。德顺老汉朝明楼跟前乞了乞,关爱地问道,“明楼,是不是分地的事情遇到麻烦了?”明楼摇了摇头,“干大,现在大队的意见就是先维持现状,走一步看一步。把意见送到了公社,包队干部老庞也是这个意见。我就怕咱们撑不了几年。”
德顺老汉明白了明楼的心思,哈哈一笑,“《三国(演义)》不是都给你说了吗?久分必合,合久必分么!这又熬煎的啥呢?”“干大你真是个乐天派,这大家子基业如分不好,会出现武斗嘞。”“你说的也倒是!这不是过去分粮食,称一高一低,差一点也就算啦。”德顺老汉叹了一口气,接着又说,“我晚上睡不着的时候,就听洋戏匣子,对农村广播节目,净说包产到户的好处。干大我都七十咧,经的世事也不少,不说远的,就说这新社会,土改后也分了几亩地,没种几年,又互助合作了,到人民公社化,吃食堂,还没高兴几天,食堂解散了,可要包产到户,把人都过糊涂了。我还记得那时的几句花儿:
打地主,分土地,穷人锅里也冒气。
跟党走,搞共产,幸福生活万万年。
吃喝穿用不要钱,鸡鸭米饭味道鲜。
顿顿都有四盘菜,公社日子赛神仙。”
德顺老汉就这样和高明楼前三十年后五十年的扯来扯去,高明楼在德顺老汉的窑里不知坐了多久,脚底下到处是烟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