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祈蜷在裴砚初的怀里,他闻着那熟悉的味道,渐渐闭上眼睛。
脸色不像之前那样惨白,裴砚初的额头轻轻贴上怀里人的脸蛋,久久无言。
好像所有人都已经知道了结果,又像是所有人又都全部接受了结果。
薛见霜总是爱抱着苏云祈站在窗边,告诉他还剩几天便要到除夕,兄长和爹爹都等着他快点好起来,自己也已备好了一库房的烟花爆竹,就等他来放。
“那哥哥呢?”
薛见霜鼻子一酸,又拍了拍他的背,
“哥哥也在等你,他说他可以带你去宫里最高的地方看烟火,所以哒哒快点好起来,我们一起跨年好不好?”
苏云祈听见她的哭音了,但他无能为力。
他吃力地蹭蹭薛见霜的肩膀,眼里逐渐湿润。
他好像也有点舍不得这个地方,虽然他只能算个偷取别人幸福的窃贼,但他是的的确确动了真情,留恋这里的每一个人。
他太久没有感受到这样浓烈的亲情,就像是株快渴死的小草,久逢甘露,恨不得抓住每一分每一秒的机会去汲取。
他不属于这,可现在时间已到,他的离开对这些人来说,实在是太残忍了。
男主还那么小,等他长大以后,是否还会记得有自己这么一号人物呢?
他现在反倒不想看见裴砚初了,他怕小男主会因为亲眼看见他的死而走不出来。
“你来了。”
“薛姨,给我抱一抱,好不好?”
薛见霜端过他手中的药碗,最后还是把苏云祈放到他手里。
一口药下去。
“呕——咳咳咳。”
妈耶,还不如让他现在就死了算了,这玩意真是堪比满清十大酷刑,生化危机都没这玩意恐怖。
刚才的那点悲伤瞬间被冲洗一空,苏云祈痛苦地偏过脸,把头埋进裴砚初的怀里。
可他不知道的是,就他这么一点点生动的反应,都能让薛见霜重拾希望。
裴砚初已经整整守在他身边三天,他变得越来越执拗,现下看见苏云祈的幅度略大的动作,拿过汤匙就要往他嘴里继续塞。
“安安听话,快点喝,生病就得喝药,喝完药就会好的。”
苏云祈左右扭头,最后被强抱着掐开嘴压下舌根,一碗药就这么灌了进去。
他满脸泪花,尽管裴砚初又拍又哄也不管用,他只想回他娘那里去,离这“活阎王”远一点。
什么阳光小男主,分明就是心狠大魔头,他都已经过得这么惨,结果还能硬下心折腾他,真是岂有此理,再也不想跟他玩了。
裴砚初脸色很冷,他看着苏云祈在闹情绪,反倒更加扭曲。
与其像前几天那样悄无声息地躺在床上,那还不如跟自己闹气。
苏云祈还是不太能坐,整日里不是躺着,就是被人抱着,
他感觉得到有人在给他强行续命,但是只有他自己清楚,有些事情是已经注定的,人为无法改变。
裴砚初又端着药来了,他现在怕他怕得厉害。
只要看见那阎王爷想抱自己,他都恨不得赶紧钻进他娘怀里。
“阿娘,抱我,阿娘。”
“安安,到哥哥这来。”
“阿娘……”
裴砚初直接从薛见霜的怀里抱过人,现在安安已经能完全睁开眼,所以他眼里流露的恐惧和抗拒,无一不在深深刺痛他自己的心。
“我知道,安安是最乖的宝宝了。”
求你了,你苏哥哥我早就想叛逆了呜呜呜,谁来救救这里唯一的小苦瓜啊,呕——
裴砚初心里苦涩无比,他突然举起药碗把剩下的一饮而尽,随后抱住苏云祈再也忍不住崩溃大哭起来。
“没事的,你会好起来的对吗?你说过要跟哥哥做一辈子朋友的,你怎么可以食言呢?”
“安安,你不要怕我好不好?我只是想你快点好起来,我还等着带你去看跨年的烟火。”
原来是这样辛辣苦涩的药,难怪安安怎么咽都咽不下去。
安安只是个不懂事的孩子,他为什么要这样逼一个孩子做他不喜欢做的事呢?
“裴砚初,你别哭了。”
“安安,你都知道了?”
裴砚初将他抱得更紧,低头将脸埋在他的颈窝处。
“我早就猜到啦,都跟你说过了,安安很聪明的。”
“什么时候?”
“大概是在咱们第一次进皇宫的时候。”
“哥哥,你不要再难过了,安安不怪你,安安都知道,安安,永远会尊重哥哥的所有选择。”
大概是话说得太多,苏云祈有些没力气,艰难地慢慢喘着气。
裴砚初泪流满面,努力顺着他的背,来回踱步想安抚住他的情绪。
可是怀里的人却还是坚持抬起手,微微碰过他的脸颊,
“我答应哥哥,我会听话的,那哥哥也听话,不要再哭了。”
薛见霜实在听不下去,抹着泪朝外跑去,只把空间剩给两个孩子。
苏云祈就这样天天靠在裴砚初的怀里,掰着指头数日子。
“什么日子啦?”
“二十八了,安安,真的快要过年了。”
“你去把门开开,让我看看外面。”
裴砚初将他用被子包着,自己去打开一扇门,然后迅速跑回来烤火,直至身上再没一丝寒气才去抱苏云祈。
“青荷她们开始挂灯笼了。”
“嗯,很红。”
“爹爹是不是在写春联了?”
“嗯,很漂亮。”
“娘亲有没有去买新首饰新衣服?”
“嗯,很多很多,安安的最多。”
苏云祈微微弯起嘴角,他看着门外的青荷爬上爬下,好像自己也在提着灯笼帮忙一样。
“那兄长在干嘛?”
“他在被你爹爹骂,说是一手狗爬字根本没眼看。”
苏云祈眯着眼笑出声,
“那哥哥现在在干嘛?”
“哥哥在陪安安说话,哥哥的眼睛就是安安的眼睛,哥哥的全部都是安安的。”
“安安有点困了,哥哥哄我睡吧。”
裴砚初有些抱不稳他,强压着微颤的嗓音给他哼曲,直到他又彻底睡下。
安安醒得越来越少,为什么那个破道士还没踪影?
什么算命大师,该不会已经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