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明周出了站,站在a市火车站的外面,望着广阔的站外广场,停住了脚步。
“小妹,便宜打车!”
“去哪儿?不要起步价!”
“小妹,住宿吗?只要七十一晚。”
苏明周穿过拉客的人群,来到了前面的公交车站。
她挑了最多人坐的一辆车,坐了上去。
A市的公交车很长,看上去也比老家的公交干净得多,车上的乘客也大多是年轻面孔。
苏明周拉着行李箱在车门边坐下。
几分钟后,公交装满了人,启动了。
车子从火车站驶出,渐渐,街边的建筑越发高大,灯光也越发明亮,苏明周将手贴在车窗上,头前倾,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窗外。
“中心广场到了,请下车的乘客……”
不少人动了起来,背包或是挪动身体。
苏明周想了想,将放在身前的背包背上。
车子停下,她跟着人流下了车。
这是一个位于十字路口的公交车站,长长的公交站台尽头立着好几个写满从此处经过的公交车号的站牌。
下了车的乘客水流一样朝四面八方而去,没多久,车站上便只剩下苏明周和几个在等车的人。
苏明周也拖着行李箱离开了站台。
她来到斑马线处等红灯。红灯变绿花的时间比她想象中的要长得多。她随着人流穿过长长的斑马线,在对面的“华天中心广场”外停下了脚步。
大楼上悬挂着一个大大的LEd屏,屏幕上,化妆品代言的女星占满了整个大屏幕。她靠在奢靡的金色真皮大沙发上,一手拿着护肤品,一手轻轻划过自己仿佛在发光的肌肤。
“小姐姐,要花吗?”一个嘴唇起皮的女人捧着一束花来到她身边,向她伸出的手上拿着一朵粉色的花朵。
不等苏明周拒绝,她说道:“免费的,不要钱。”
苏明周闻言伸手去拿她手中的花,但手伸到一半,又在空中顿住。
“不用了。”她说完,拉着行李箱往前走。
那女人急急跟上,“小姐姐,免费的花不要吗?送你一朵,只要你帮我扫个码。”
苏明周说了一句“不用”,走得更快了些。
那个女人三两步上来,仍然在重复要送她花之类的话,见苏明周不理她,伸手拉住了她的袖子。
苏明周甩手想甩开她,她并没怎么用力,那女人却被她一甩向后跌了几步,摔到了地上。
女人手中的花散了一地,她捡花都顾不上,甚至还没有起身,便挪到她身边,拉住她的裤脚,刚才布满讨好笑容的脸突然充满了怒气,“你干嘛好好推人?!”
苏明周想往后退,但女人的手抓得很牢,连带着她小腿上的皮肤都痛起来。
“我没有推你。”她轻轻皱着眉往后收腿。
“赔钱!你弄坏了我的花,赔钱!”女人拉着她的腿叫道。
周围来来往往的人在经过她们的时候都会回头看上几眼,但大多数人都还是从她们身边走掉,只有零星几个路人远远地站在旁边看着,还有一个男生拿了手机出来对着她们拍。
苏明周正要蹲下身去掰那人的手,这时候,旁边购物中心的扶梯打开,下来了一群人。
其中一个走路有些踉跄的年轻女人见此情景,突然朝她们这边走来,尖利的高跟鞋踩得地板上的瓷砖咚咚响。
“死骗子!”那女人一高跟鞋踹上了地上的人的手。
苏明周看那女人的手吃疼地一下子缩了回去。
苏明周回头,旁边的女人披着白貂毛外套,姣好的面容上化着精致的妆,身上散发出淡淡的香水和酒水混合的气息。
地上的女人狠狠地抬头看了一眼来人,苏明周看出她本想破口大骂,但她的眼睛在那年轻女人的身上转了一圈,忍住了。
年轻女人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指箭一样指着她,“我用了你们公司的那个特效护肤品,脸过敏了整整两个星期!正愁找不到你呢,你自己送上门来了?!”
那年轻女人上前想去抓她,地上的女人好像认出了她,往后躲了一样,利索地从地上爬起来,散在一旁的花也不要了,转身就跑了。
年轻女人踩着高跟鞋往前追了几步,苏明周看她踩着细细的高跟追得摇摇晃晃,好像下一秒就要摔倒,正要上前扶她一把,那年轻女人似乎自己也意识到了她这样跑谁也追不上,慢慢停了下来。
她回到地上散落的花朵边,泄愤一样狠狠地踩在花朵上,没一会儿,花汁便糊涂涂地沾染了一地。
苏明周一直站在旁边,一言不发。
那女人踩够了花,脸上的表情终于好看了些。
她整了整肩上的白貂毛外套,转头看了一眼苏明周。
她的目光在她和她的行李箱上看了一通,饶有兴趣地问道:“你要去哪儿?”
苏明周:“不知道。我刚来a市,打算找个地方住下。”
女人像是听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笑了一声,“这附近可没有地方住。”
苏明周的目光不自觉地看向了旁边一家希尔顿酒店。黑玻璃体的高楼里,几个小小的窗口透出明亮却温柔的黄光。苏明周知道,不是屋子小,而是这幢楼太高太大了。
那女人显然也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她说:“这个你可能住不了。”
苏明周:“我知道。”
女人的视线像是在寻找什么一样久久地在她脸上打转,然后道:“我正要回家,要不要来我家?”
苏明周停顿了大概一秒,“好。”
女人带着苏明周往停车场的方向走,“第一次来a市?”
苏明周:“嗯。”
那女人说道:“他们都叫我素素。”
素素。
苏明周看了一眼她脚上带巨大蝴蝶结的明红色亮面高跟鞋。
“我叫苏明周。”
素素:“苏明周?我们的名字听起来挺像。什么明?什么周?听起来不像女孩子的名字。”
“明亮的明,周正的周。”
——你父亲是个语文老师,他给你起这个名字,希望你做人堂堂正正,光明磊落。
那是苏明周九岁那年,她的母亲带她去给父亲扫墓的时候说的。
那天母亲买了一束黄白相间的菊花,放到了父亲的坟前。
母亲没有哭,也没有在父亲的坟前说些什么,只是在阳光下淡淡地看了会儿父亲的墓碑。
墓园里一排排一列列都是一模一样的墓碑,苏明周站在母亲旁边,有一瞬间有种好像这里长眠的每一个人都一样的感觉。
母亲用手擦了擦父亲年轻的照片之后,回头就摸着苏明周的头说了那句话。
那是苏明周第一次知道自己名字的由来。
那也是她记事后母亲第一次摸她的头。那种感觉很奇怪,她很喜欢,又觉得陌生而排斥。
那也是母亲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带她去祭拜父亲,之后的日子,就像那天之前的日子一样,母亲没有再在她面前提过她的父亲,苏明周也没有问,但是自那之后的每一年,她都会在清明去看望父亲。
虽然对着那张于她太过陌生的照片时,她的心中并无太多情绪翻涌,但是她还是去了,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明明不在的人也许听不到她说的话,明明就算听到了她的生活也不会因此有什么改变,但她还是会去,说上几句话。
至于母亲,她或许知道苏明周去祭拜父亲了,或许不知道也不在乎,反正她从未过问过她的行踪。
……
素素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随意地“唔”了一声,显然对她的名字到底具体是哪几个字没有太大的兴趣。
两人在一辆红色轿车旁停下,素素拿出镶着钻的车钥匙按了一下,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她从车窗里探出头来,“行李放后备厢,搬的时候小心点,别蹭到我的车了,我这车刷漆很贵的。”
苏明周:“嗯。”
把行李在车上放好,苏明周回身想拉开后座的车门进去坐下。
素素:“别坐后面,坐我旁边。”
苏明周闻言收回了已经探进后车座一半的身子,坐到了素素旁边的副驾驶上。
车里狭小,她闻到了素素身上传来的酒精味,想到了什么,“你这是酒驾吧?”
素素转眼看了她一眼,突然间大笑起来,好像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
她笑了会儿,停下,“那你还坐吗?”
苏明周抿了抿唇,点头:“嗯。”
素素轻笑一声,启动倒车。
车子从车库出来,开入街道,苏明周看着四周车水马龙,问:“中心街区在哪里?”
素素:“什么中心街区?”
苏明周:“我在火车上的时候有个人告诉我他住在中心街区的公寓里。”
素素:“他是说cbd吧,不是一个地方的名字,就是中心的街区的意思。那人告诉你这个做什么?”
苏明周回想起了火车上的那个男人,这会儿,她已经回忆不起那个人的脸了。
“聊天的时候聊到的。”她说。
素素却仿佛对那个人很感兴趣,“是男人吧?”
苏明周又“嗯”了一声。
“他除了这个,还跟你说了什么吗?”
苏明周看了她一眼。
素素回头和她对视了一眼,“比如他是干什么工作的,赚多少钱之类的。”
——今年外贸生意难做,只进了这么多
男人伸出三根手指。
苏明周顿了顿:“没有。”
素素的热情肉眼可见消减了不少。
她开车的间隙回头又看了苏明周一眼,“你长得很好看,你知道吗?”
苏明周的视线焦距拉近,看向自己在车窗中倒映出来的侧影。
不太清晰的光影中,她的一只猫儿一样的眼睛在夜色中显得深邃而神秘。
她没说话,素素显然也没有期待她的回答,继续问道:“你来a市想做什么工作?”
苏明周:“不知道。”
“你会唱歌吗?”
苏明周摇了摇头,“不会。”
“那会跳舞吗?或者有什么才艺吗?”
苏明周:“没有。”
“那你喜欢听音乐吗?”
苏明周想了想,“喜欢。”
“来我工作的音乐吧上班怎么样?”素素回头看她,一双眼线细长的大眼睛里乘着亲近之意。
“你放心,音乐吧不是你想的那种地方,很干净,来吧里的客人也就是听听音乐聊聊天,偶尔喝个酒,其实很适合女孩子工作的。”
苏明周重复了一遍,“音乐吧?”
素素道:“底薪一个月六千,如果你能学会唱歌然后上台唱,还能拿到奖金,有的客人还会给小费。
苏明周:“一定要唱歌吗?”
素素笑道:“当然不是,能唱最好,不唱就当普通的服务员,给店里的人打打下手。店里也不是什么人都招的,我工作的这个店是个高级音乐餐吧,对工作人员的形象是有要求的。如果不是看你长得够好看,我也不会跟你提这个。”
苏明周垂着眼睛没回答,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素素说道:“你可以考虑一下,要不要我明天带你去店里看看?”
苏明周抬眼,“好。”
素素对她笑了一下。
苏明周:“那麻烦你了。”
素素懒懒地又笑了笑,“我今晚心情好,没什么麻烦的。”
苏明周:“嗯。”
车子没有开太久,沿着路转了几个弯,在这片高楼林立的片区的一幢大楼附近停下。
苏明周下了车,抬头四望了一圈。
小树林一样的绿化,崭新的楼体,宽敞的层高。
cbd。
苏明周的脑海中冒出了这个她刚学会的词。
素素带着她刷卡坐电梯,来到了最高层的一间公寓里。
素素一进门便踢掉鞋子,赤着脚朝洗手间去,一边指了指旁边的一个房间,“你今晚住那。”
苏明周将自己的行李箱提进房间,在客房自带的一个小卫生间里洗了澡,换上了睡衣。
从卫生间里出来,她一边用毛巾擦头发,一边坐在床边打量这个房间。
房间小小的,面积不大,家具也简单,只有最基础的床铺桌子窗帘之类。
她摸了摸自己坐着的床单,柔软厚实,手感很好。
苏明周将湿毛巾在衣柜边的横杆上挂上,转身出去。她感觉口渴,想要问素素有没有水喝。
开了门,正好听到外面的大门有人按门铃的声音。
一旁的洗手间里传来素素的声音,“小苏,帮我接一下,应该是跑腿,你帮我签一下。”
苏明周应了一声,去开了门。
果然如素素所说,是跑腿,送来了一个系着红丝绸礼结的白色礼物盒。
苏明周签了素素的名字,小心接过了礼物盒,关上门,往屋里去。
礼物盒很轻,看大小和重量,苏明周猜测里面可能是鞋子。
素素听到关门的声音隔着洗手间的门对她道:“是什么?”
苏明周:“一个礼物盒,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素素:“哦,你放桌上就好。”
苏明周把盒子放好,问:“请问你家有水吗?”
“有,厨房冰箱里有瓶装水,你自己拿。”
苏明周找了一会儿,才发现冰箱是嵌入到橱柜里的。她从冰箱里拿了一瓶水出来,旋开,刚喝了两口,素素洗完澡出来了。
她卸了妆,栗色的头发微湿地披在肩上,仍是个相当好看的女孩。
素素看到桌上的礼物盒眼睛一亮,走过去拿了起来,“冰箱里也有吃的,你随意。”
说完,她抱着礼物盒绕进了旁边的一个拐角。
苏明周喝了水,想再打开看看冰箱里还有什么,拉了两回却没有拉开。
第三次的时候她稍微用了点力,却发现自己拉出了一个碗橱。
她低头仔细一看,原来冰箱是旁边的柜子。
苏明周想把碗橱推回去,推了几次没有推动。
她放下水,去找素素。
“素素,你的碗橱我推不回去了。”苏明周朝素素刚才走进的那个拐角而去。
从拐角处隐隐传来素素温柔带笑的说话声,听着似乎在打电话。
苏明周正想先回去,等会儿再来找她,但她才拐过拐角,眼前就出现一个挂满衣服的开放式衣帽间。
只见素素站在全身镜前低着头,涂着朱蔻的两根食指头疼一般地按着太阳穴,肩膀因为大幅的喘气一起一伏,“贱人!”
她低低地骂了一声。
旁边的矮椅上放着她的手机,还亮着,刚好从通话结束的界面自动退了出去。
“素素,”苏明周也没想到会看到这一幕,只能装作没有听见,继续道:“我不小心把你的碗橱拉了出来,推不回去了。”
素素放下手,回头看她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已经恢复如常,“啊,那个啊,没事,那碗橱本来就不好推拉。你放着我来就好。”
苏明周点头,“好,那我先去睡觉了。”
素素对她露出一个笑,“你去吧。”
苏明周转身往回走。
脑海中浮现出了矮椅上拆开的礼物盒,和素素细白小腿下那双深蓝色的高跟鞋。
果然是鞋子。她想。
苏明周回到屋子里,拿出了自己的手机,在浏览器里输入“a市,工作”。
弹出来的满满一页都是招聘网站。
苏明周点开,在默认推送的工作里一条条翻看了过去。
软件工程师、投资分析师、销售专员、策划经理……
她退出网页,在搜索栏输入:
——什么是策划……
经理两个字已经出现在了输入法里,她的手指顿了顿,然后把刚才输入的东西一个个删除掉。
她注册了最顶端弹出的招聘网页的新用户,输入了“甜品师”,搜索,点开了第一个“甜品店员包吃住6k~8k”
苏明周看到右下角的“立即沟通”,点开,面前弹出了一个聊天框页面。
……
两个小时后,苏明周看着聊天框里记不清第几个“不好意思”,默默放下了手机。
四周很静,安静得能听到自己小小的心跳声。
苏明周呼出一口气,卷起被子翻了个身,在黑夜中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早上,苏明周是被两个人说话的声音吵醒的。
“不会修我花钱请你干什么?”素素拔高的嗓门带着不耐烦。
“对不起,我真的不会,”是个中年女人卑微的声音。
“那你去给我请个人来啊!笨死了!”
“好的。”
“你过两个小时再来做卫生,看到你就烦。”
“好的。”
苏明周在卧室里待了会儿,大概半个小时后,她才起身洗漱,走出房间。
素素正坐在桌前一边看手机一边吃早餐,她面前放着热气腾腾的牛奶、鸡蛋、沙拉、煎牛排,她对面的位置上还摆着另一份一模一样的早餐。
见苏明周来了,素素打招呼道:“来,吃早餐。”
苏明周“嗯”了一声,坐到了她的对面。
新鲜的豆浆味暖融融地扑到鼻端,原来不是牛奶,是鲜打的豆浆。
苏明周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温热鲜美的液体流入一晚上没有进食的肠胃,她舒服地闭了闭眼。
“今天要不要和我去音乐吧看一眼?”素素切着牛排问道。
苏明周:“嗯。”
素素笑了,她送了一块肉到口中,“小苏,你的话也太少了。这么爱说‘嗯’……算了,应该有人会喜欢。”
苏明周抬眼看向她。
素素说道:“有人就喜欢话少的人。”
苏明周点点头,拿起杯子又喝了一口豆浆。
两个人吃完早饭,素素站起身,“小苏,来,我给你看个东西。”
说完,朝她的衣帽间走去。
苏明周跟在她的身后,和她来到了衣帽间。
即便是第二次来,她还是对眼前重重叠叠的衣服数量感到一瞬的惊讶。
素素从矮椅上拿起一双鞋子,“小苏,这双鞋子送给你。”
苏明周一眼就认出来,这就是昨晚试穿在素素脚上的,那双作为礼物送来的鞋子。
白天的光线下,鞋子是介于蓝色和紫色之间的一种颜色,脚面开的面积很大,细得仿佛一弹就断的鞋跟上镶嵌了一排的钻石。
苏明周摇头:“不用了。”
素素把鞋子放进盒子里,连着盒子往她面前一递,“你怕太贵?你应该也看到了,我不差这点钱,这双鞋对我来说算不了什么。”
她的手往她身后满墙的鞋子上比划了一下,“收着吧,我们两挺有缘份,就当是见面礼,你要是不好意思,以后有机会了也送我一个礼物就好。”
盒子几乎递到了她的胸前,苏明周后退了一步,抬头认真地看着素素,“素素,我很感谢你,但是这双鞋我真的不能要。”
素素和她对视了会儿,放下了鞋子,笑道:“觉得这个礼物贵重了是吧?算了,我也不强迫你。”
她往外走去,“那我们收拾收拾,差不多出发了。
音乐餐吧就在昨天苏明周遇到素素的那幢大楼里。
苏明周跟着素素从电梯出来,出现在面前的是个装修雅致的店面,电梯口的玻璃展柜里放着一架古旧的小提琴,旁边放着介绍牌。
缓缓流淌的钢琴声中,素素的声音听起来比平时多了一分柔和,“这是我们的镇店之宝,说是a市一个过世音乐家身前最喜欢的小提琴,听说是店长朋友送给他的。”
苏明周:“朋友送的吗?”
素素:“嗯,听说那个朋友家里很有钱。”
苏明周点点头,没有放在心上。
可能因为是早上还未开业,店里没有什么人,一个女服务员在店里摆放桌椅,吧台里有个年轻男子在清洗酒杯。
见到苏明周和素素,那女服务员笑着打了个招呼,“素素,你哪儿找来的美人?”
素素:“美吧?是个挺有缘的小妹妹,带她来给店长看看,能不能来我们店里干。”
那女孩对苏明周笑着招了招手,又对素素道:“她都不能还有谁能?”
素素笑:“是啊。来,小苏,跟我来,店长在休息室。”
苏明周跟着素素往前走,感觉到身边的目光,她回过头,吧台里那个穿着制服的络腮胡男人和她对视上,一愣,忽然脸上红了红,低头若无其事地继续洗玻璃杯。
她们来到休息室,里面隐隐传来说话的声音,素素伸手敲了敲门,没一会儿,一个正在接电话的男人过来开了门。
“下个月十八号是吧?包在我身上!你到时候带着朋友来就好,我肯定给你安排个难忘的生日!”男人笑得眼角都皱起了褶子,一双眼中满是谄媚的光。
电话里隐约传来一个好听的声音,清爽温润,“那麻烦你了。”
“哎呦!那怎么能叫麻烦!”
男人和电话里的人又说了几句,挂了电话,脸上的笑容消失殆尽,回头看向素素和苏明周,“什么事?”
素素:“店长,您前两天不是说店里想招服务员吗?您看我这个小妹妹怎么样?”
男人闻言将目光放到了苏明周身上。
他的目光让苏明周很不舒服,考究又挑剔,像是在打量什么货物。
“她是谁?”
“我老家的小妹妹。”
男人点点头,“长得没话说,不过别像走了的那个一样愚蠢。”
素素看了看苏明周,苏明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站在那里。
素素笑:“不会的。也没有那么多不机灵的人。”
店长点点头,手一挥,“先试一个月吧。”
苏明周开口:“那……”
店长的脸上露出了然又不耐烦的神情,挥着手,“别犯错,工资不会欠你的。不然一个子儿也别想要。”
苏明周点了点头,“知道了。”
从休息室出来,素素按上她的肩膀,“恭喜你啊。”
苏明周对素素弯起嘴角,“谢谢素素姐。”
素素笑道:“发了工资记得请我吃饭。”
苏明周点头:“一定。”
素素和苏明周又说了一些在店里干活的规定和注意事项,给她找来了制服,给她排了下午一点到晚上十一点的班。
“我们这里每晚会有驻唱歌手到台上接受客人点歌,有时候会有喝醉的客人也想上去唱,这时候我们要阻止……等等,”
素素拿着响铃的电话站起身,走到了一边去。
“今天终于想到我啦?”她声音娇媚道。
“喜欢啊,昨天你不是问过了嘛?”
“现在吗?……没、有空。”
她说了几句,挂了电话,回到苏明周面前,“我有点事要先出去一下,这样吧,”
素素左右看看,刚刚那个摆桌椅的女孩此时不在,只有吧台里的年轻男子还在整理吧台的台面。
素素朝那男子示意,“你跟前台的阿孔聊聊,不懂的他也会教你。”
苏明周抬头看向那个阿孔,他显然听到了她们这边的谈话,对素素道:“放心吧,素素姐,交给我。”
素素匆匆和她交代了几句,踩着高跟鞋离开了店铺。
阿孔朝苏明周看过来,对她友好地笑了笑,“要不要过来熟悉一下前台的工作?”
苏明周点了点头,走到了吧台里。
阿孔退了退,给她让出了一个位置,“我叫孔森,他们都叫我阿孔。”
阿孔的身材偏壮,配上他的络腮胡,看起来偏成熟。但是神情单纯,像个大男孩。
苏明周微笑:“我叫苏明周,我朋友都叫我阿周。”
阿孔你眼睛一亮,“那好巧,我叫阿孔,你叫阿周。”
苏明周笑笑,看向他手中的杯子,“这是摇壶吧?”
阿孔挺意外,“你也会调酒?”
苏明周:“不会。以前学的甜品,了解过一点调酒的知识。”
阿孔拿起手中的摇壶,热情地和她解释起来,“这是日式摇壶,它有三段,你看……”
苏明周和阿孔聊了会儿,知道了他是名调酒师,本地人,大学毕业后就在a市当调酒师,已经工作了挺多年了。
“我的梦想是以后开一间自己的酒吧。”阿孔笑了笑,明亮的眼睛看了一眼天花板,又看了看苏明周,低下头去。
苏明周:“我想开一家咖啡店。”
她扭头看阿孔,“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实现。”
阿孔:“在a市可能有点难,不过一切皆有可能!”
苏明周看了会阿孔雄心壮志的表情,忍不住笑了出来。
阿孔的脸又红了,挠挠头没说话。
苏明周:“对了,我刚才听店长说之前店里辞退了一个人。”
阿孔闻言,微微皱眉,“他怎么跟你说的?”
苏明周:“没说什么,说她愚蠢。”
“也不能算愚蠢吧……那个女孩两个月前被辞退的。当时店里有个已经成了家的客人很喜欢她,几乎每天她来上班的时候那个客人都会来店里坐着,点我们店里最贵的酒。那天晚上,那个客人多喝了两杯,非要吻那个女孩,那个女孩一脚把那个客人踢进了医院。”
苏明周扬了扬眉,“是……”
阿孔点头,“嗯。碎得彻底,只能……”
他做了一个手起刀落的动作,自己跟着哆嗦了一下。
苏明周没有,也没有什么感同身受,只是点了点头,“这样啊。”
阿孔:“那客人的老爸是一个还挺有钱的企业家,为了这事差点把我们店给弄关了。”
苏明周:“那那个女孩现在呢?”
阿孔:“被判了防卫过当,关进去了。”
阿孔看了眼苏明周的表情,“你放心,如果你遇到这种事,我一定会帮你揍那个人。”
苏明周转头看她,阿孔对她笑了笑,“我们店里还挺经常发生客人喜欢上女工作人员的事情的。”
苏明周开口:“如果遇到了,要怎么办?”
阿孔想也没想,“拒绝啊。那些人能有什么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