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伟大。”
“我也可以。”
耳边模模糊糊传来一些声音,疼痛消减,身体坠空,那些流失的生机迅速回填流窜于每一寸血肉。
救世主停滞的胸膛猛的起伏,青年深吸口气,蓦然睁开眼睛。
他看见黑色穹顶之上滚动着数据,这个场景似曾相识,让贺枫想起了生命之诗,在整个副本被破解之后虚伪的天空破碎露出的也是这样一副景色。
他下意识伸手却看见了被自己牢牢握在手里的双刃长刀。
那在走出第二步就被他弃了的长刀。
不太对劲。
摆脱了那个血境,蓝紫色火焰重新汲取地狱无尽的本源,它猛的壮大将贺枫包裹在内,天空中多出一个火团。
“10号机呢?”身上提不起力气,贺枫干脆躺平皱眉问出疑惑:“那什么境呢?”
呼延挽吉几人默不作声,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将发生了什么告诉贺枫。
恐怖游戏系统随意设定的道具成为救世主活下来的原因,那场差点将整个数据层炸毁的爆炸在能抵挡一切的护盾面前,轻如鸿毛。
仅剩1点的生命值扣不出那50%,到最后贺枫还剩下1点生命值。
可这些代表的,是一条人命。
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告诉贺枫升难成死了,只能看着火团带着贺枫缓缓落在地面上,落在别墅之前。
贺枫没能从失血过多的眩晕感里缓过来,人鱼们的歌声还在继续,那些伤口迅速恢复,他想起来之前钱宥麟打的赌。
还真被他给装到了。
贺枫轻笑一声,幸运女神的眷属就是厉害。
等到他恢复了些力气小九这才打开包裹,只是不等贺枫从地上爬起来就猛的被人抱住,来者张口就哭,多少有些吵。
“没死呢,别哭了。”贺枫轻笑一声想要把钱宥麟从自己身上扯下来:“哭包都没哭,你倒是先哭上了,这哭包不得笑话死你?”
这一句话落下,四周变得安静,贺枫心下一跳,他甩了甩还有些发晕的头,视线在所有人脸上扫了一圈。
他没看到升难成,只看到路明跪伏在地,沈自书跟亓官琚陪在路明的身旁。
哭包呢。
他回来了,哭包呢?
有什么东西在这一瞬间断开,气血上涌,耳鸣不断,轰的贺枫听不清钱宥麟在说什么,他踉跄起身,向前走了几步又摔在路明的面前。
他听见自己开口,语气颤抖的不成样子:“哭,哭包呢?我回来了,哭包呢!”
路明抬起头,露出那张满是泪痕的脸,他又恢复了那种平淡的神色,却更像是麻木不仁。
“贺哥。”路明出声:“哭包赢了。”
“赢是什么意思!”贺枫的情绪有些失控,他语气急切,眼眶里蓄满了泪水:“别只说他赢了!赢是什么意思!哭包呢?!”
“哥,哥、”钱宥麟哽咽着去扶贺枫:“我们先冷静,没事的,没事的。”
眼前明明暗暗,贺枫一口气没上来朝着地面直接栽下去,又被沈自书抢先抱住,揽在了怀里。
“哭包呢?”救世主双眼通红,他死死扯着沈自书的衣袖执拗的继续问:“升难成呢?”
事情到这一步隐瞒已经没有任何意义,钱宥麟偏过头去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其他人也在极力遏制着悲伤,能将真相说出口的好像只剩下沈自书。
“乖乖。”沈自书一下又一下轻抚贺枫的后背,试图让贺枫稍微缓过来一些:“10号机的毁灭才是恐怖游戏系统留下你的办法,哭包、”他顿了顿,再开口时语气有些颤:“他没能活着走出那片地狱。”
早就猜到的答案被肯定,腥甜涌上喉咙,贺枫侧首呕出一口鲜血。
他的眼前一片模糊,那些好不容易生出来的侥幸全部被绞碎。
他突然想起在静安学校时,他跟哭包讲那些侥幸心理都是他必胜的关键。
那现在呢。
他活着从那片地狱出来了,所以觉得升难成也会出来,可升难成死在了那片地狱里,跟10号机一起死在那里。
所以呢。
那个救世主唯一想抱有侥幸心理的事情就这么被打破,他觉得升难成不会死,可升难成就是死了。
而升难成的心脏里还有1号机的内核,如此一来,10个分号机全部被毁,升难成的死真成了贺枫必胜的关键。
一语中的。
过往的话成为戳向贺枫的刀子。
“我不装了,我摊牌啦,我马上就要死了。”
“哥,我想活。”
“哥,我会是救世主的左膀右臂!那个胜利我们一起拿回来!”
“哥,我们都会跟在你身旁,去到那个最后,所以,放心!”
那鲜活的人刻印在贺枫的脑海里,哭包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他都记的,贺枫悲苦的,不堪重负的弯下脊梁,救世主再也忍不住痛哭出声,像是要把所有的不公都宣之于口。
为什么死的不是我。
为什么哭包会死在那片地狱里。
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
这些疑问贺枫有,但是他不能问出口。
他们为了那个该死的胜利已经努力了太久太久,身上压着的人命也越来越多。
从一开始的57条人命到现在,那个堆积起来的数量足以压垮贺枫的理智。
可他只能站起来,告诉自己往前走,再往前走。
这一路他见证的离别已经太多,死在他怀里的人也太多。
他好像真的什么都做不到,只能麻木的接受该发生的一切。
但他知道,他不能倒在这里,也不能倒下,只能前进一步,再前进一步。
所以只是现在,也只有现在,让他有一个发泄的机会,把那些难过的,痛苦的,不能忍受的通通都哭出来。
等哭完,他还是那个不可一世的疯子救世主,还能冷静的,疯狂的,毫无破绽的将刀对准恐怖游戏系统。
他只是有些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