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下来后,太子又让张繇继续说。
张繇道:“殿下,‘徙陵制度’并非我提出,而是老师与武安侯共同制定出来的,公主说,此法虽非万能,亦不能彻底杜绝世家问题,但只要周期性的将世家豪族强制迁徙来陵邑,便可在一定程度上避免土地兼并,避免世家坐大……”
他记忆很好,鹤乔所说过的话,他都记得一清二楚,并一字不差地复述了出来。
卫钧听后不屑道:“武安侯还懂这些?”
张繇坦诚道:“小将军,老师曾与我说过,若她不在,我有任何问题都可问武安侯……”
卫钧又打断他,阴阳怪气道:“哦,我忘了,你原是武安侯的门客。”
张繇敢怒亦敢言,“我是武安侯门客不假,但我更是老师的弟子,是老师的衣钵传承者,我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完成老师的遗愿!”
听到这话,卫钧又沉默了下来。
卫卿立即向张繇致歉,太子亦安抚他。
知道卫钧为什么看武安侯不顺眼,张繇也并未与他计较,又继续说起了土地兼并的事情。
卫钧听了片刻就开始打盹儿,连着打了几个哈欠后,太子便让他出去透透气。
他谢过太子,离开后便又来到了停灵的地方。
卫钧刚要进去,一个面熟的郎卫拦住他,“武安侯在里面,不许任何人进入。”
这话恰恰触碰了卫钧的逆鳞。
武安侯?
他是什么东西?
他凭什么一来就做了姐姐的夫婿?
不让他进,他偏要进!
卫钧要硬闯,郎卫却不敢放他进去。
就在他要动手的时候,谢玄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灵前打闹,你的礼仪学到哪里去了?”
卫钧闻言冷斥,“我的礼仪如何,不劳武安侯操心,我来看我的姐姐,难道还要经过你的同意?”
谢玄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站在大殿门口,冷冷地直视着卫钧。
而卫钧却在此时露出了惊愕的表情。
谢玄?
这是武安侯谢玄?
不远处那个形销骨立,面色惨白,头发如雪,浑身上下看不到一丝人气,仿佛一副骷髅架子的人,怎么会是武安侯谢玄!
谢玄长得极好,身高八尺,宽肩窄腰,肤色冷白,墨发浓郁,一张脸一双眼,都是世间绝妙的存在。
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将谢玄与面前这个长着一头白发的骷髅架子联系到一起。
对视片刻后,骷髅架子开了口。
“放他进来吧。”
说完,他便转身回了殿中。
卫钧清楚地看到谢玄转身后身子踉跄一下差点摔倒,但他却若无其事,仿佛什么都没发生,又继续走了。
一时间,卫钧心里不知为何竟有些酸楚。
“他怎么变成这样了?”
卫钧仿佛在自言自语。
但拦他的郎卫曾是谢玄的亲卫,曾跟着谢玄北伐,多少次出生入死,知道卫钧对谢玄有诸多看法,便道:“殿下去了之后的第三日,武安侯自请守灵,次日他出来时,便如此了。”
那日值守的不是他,他也是听旁人的。
说看到一个满头白发的人从里面出来,还以为有人闯入了灵殿,把郎卫们吓了一跳,待众人围到跟前,凑近之后,才发现那白发之人竟是武安侯。
谁也没想到,殿下去后,武安侯这位看似一点儿也不难过伤心的未婚夫,竟一夜之间白了头。
情深至此,何须言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