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悠然活下来了。
但是,一年……两年……三年……四年……
兰朗都没有回来……
在京都郁郁不得志的陆大人辞了官,准备回了乡。
陆悠然也准备跟着回了乡。
回乡前,陆花开问她,“母亲,要是他回来怎么办?”
陆悠然笑了,笑得很心酸,“在我心里,那一天夜里,他已经回来了……那就够了……已经够了……”
那一晚,对于十八岁的陆悠然来说,他已经回来了。
在东流县的时候,他曾经说过,那最好的日子,是晨起烹茶,暮色炊烟,田里耕作,在阳光下晾衣。一碗米饭,一份小菜,两个孩儿,闲暇时一壶小酒。
任世事变幻,花开花落,安稳度日。
陆悠然也盼着,能有这样的日子,不管窗外事,平平淡淡,安安稳稳。
但是,陆悠然不是愚蠢的人。
一个能护在圣驾身边的人,他的主子是谁,陆悠然虽不敢去揣摩。
但她非常明白,兰朗做的必定是非常事,否则又怎会想尽办法保护自己啊?
腥风血雨半生过,怎么可能全身而退啊?
过着小日子,谈何容易啊?
那一夜,他能回来,告之一切,许诺“一定回家”时,陆悠然明白了,她苦苦等了一辈子的,只是他的心啊。
那一晚,他说“一定,一定回家……”时,陆悠然突然就是那么地放下了。
放下了十几年的执念,放下了十几年的怨恨,放下了十几年不甘……
原来,只是想要他的心啊。
原来,一个承诺足矣。
原来,只要相信足矣。
两人相爱,莫需怕,生时等不到,死后亦可等……
……
芫启也禁不住眼圈红了红。
她记起了那片深山老林,记起了那具白骨。
兰朗去完成任务。
他去时,是否就料到了自己的结局?
他去时,是否就料到这是一趟回不了家的任务?
他死在深山老林,成为孤魂野鬼,不入轮回。
但,尽管眼里流着血泪,尽管四肢早已磨得只剩下骨头,尽管魂魄已经淡得即将散去……
他没有忘记那个承诺,“一定,一定回家……”
念念不忘——回家!
陆南大啊!陆南大啊!
你不知骨灰在哪,魂魄是离不开的吗?
你不知死后不入轮回,会最终消亡的吗?
何苦啊,何苦啊?
何苦啊……
芫启猛的吸了口气,把眼泪逼回了眼眶。
比起芫启的感性,无止理性得多。
“你说的是兰朗,但这个骨灰是陆南大的。或许他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人。”
无止皱起来脸,恨不得把陆南大的魂魄揪出来问个清楚。
陆花开紧紧的抓着那块牙牌,一寸寸细细地揣摩过去,“这个牙牌……证明我娘没有白等……也是证明陆南大就是他……”
这个牙牌芫启不知看过了千万遍,也没看出什么不同。
“怎么说?”
“大,在陆家村,是对父亲的称呼;庆和二十四年,正是先帝巡游祭天的那一年。”一直侧目而看,默不作声的冬晙达解答道。
芫启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牙牌是身份的象征。
从陆悠然的故事里,不难猜出,兰朗有着特殊的身份,或许有多个化名,或许制备了多份牙牌,甚至兰朗也只是他众多化名之一。
陆南大,颍州东流县人,庆和二十四年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