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澜和舒尔茨拜堂成亲,这是他们第二次结婚。这是景明生的意思。
按着中国的婚礼仪式来,舒尔茨也很配合,他潦草的汉字,写在了那一张红色的婚书上。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第二日,他们拜过天地,再拜高堂。
喝过他们的两杯酒,景明生难得喜笑颜开。看着景澜身上穿着张沂玲生前亲手缝制的龙凤褂,他那一双历经风霜的眼红红,可惜他旁边的空座位上该坐在这的人已经不在世上。
不过也没有关系,他的妻子此刻肯定在天上见证他们澜澜的人生大事。
\"——夫妻对拜!\"
两人面对,微微倾身。舒尔茨看到了红纱之下,景澜脸上的笑意嫣然。
\"——礼成!\"
流程很简约,也没有邀请其他人来,这一切弄好,景澜和舒尔茨就与景明生吃了一顿只有三个人的婚宴。
饭桌上的氛围和和美美,景明生也与舒尔茨聊上几句,话语也不再带刺般咄咄逼人。
不过总有些插曲,比如说宅院的门卫前来通知,沈星朗在外边等候。
景明生转告护卫,让沈星朗进来。
没一会,沈星朗就推门进来,他的目光第一时间被身穿龙凤褂的景澜夺去了目光,接着,视线落在坐在她一旁洋人的身上。
两个男人的视线互相碰撞起来。
沈星朗一眼就认出这个洋人是几个月前在莱茵兰的时候,莫名其妙敲门问他要不要修理留声机的那位醉酒鬼。
联想到屋外屋内喜庆的布置,沈星朗不傻,很快就想到了前因后果。
这洋人是景澜朝思暮想多年的外国情人,多年后的今天,他们于今日拜堂成亲。
他前几天才被女友给甩了,这会他来的可真不是时候。
\"景叔叔好。\"他大大方方的走了过去向景明生问好。再如何,他也是接受过训练的世家公子,泰然自若是他必修的一项。
\"沈家小子?你怎么来了。\"景明生虽这么问,可言语里并没有诧异。因为前不久他收到远在上海的沈为天的电报,国内战事焦灼,武器供需不足,他需要景家的一些帮助。
沈星朗说:\"是父亲的意思。\"
景明生看了看周围,示意他坐到一个空位置上,\"坐吧。\"
沈星朗一看,那空位置在舒尔茨的旁边。
他没有出言拒绝,可再怎么淡定,这都是表面上的东西,内心也难免感觉到尴尬。
舒尔茨晓得这东亚男原是景澜挂名的未婚夫,他也没再吃这份干醋。澜澜现在是他的了,他是胜利者,他没必要去跟一个败者计较。
因此,沈星朗经过他旁边,他也利落大方的给人让了位置。
沈星朗在舒尔茨旁边坐下了,少有的蹑手蹑脚。
清儿给沈星朗上了餐具,舒尔茨出于个人礼仪,给他餐具摆放得整整齐齐,还给他倒了杯红酒。行为举止天生的优雅,仿佛他亲手摆弄东西是对旁人最大的恩赐。
沈星朗用德语说了声谢谢。
这小子,什么时候会德语了?
\"你教他的?\"他侧身去问景澜。
景澜点点头,小声道:\"为了跟他红发情人交流,向我请教了一两句。\"
声音不大不小,沈星朗刚好听到了,更为窘迫,心里涌起的羞愧感让他如坐针毡。
\"星朗小子,你怎么不动筷?\"景明生说。
\"啊,好。\"
景澜问:\"星朗哥,你那女友呢?没跟你来吗?\"
\"她不方便来。\"
景澜哦了一声,没再说话。
舒尔茨拼命往景澜碗里夹东西。
\"够了舒尔茨,你给我夹的菜太多了,碗装不下。\"景澜出声制止,她的碗里被食物堆砌得像一座高塔。
闻言,舒尔茨把筷子上的那只鸡腿塞进自己嘴里嚼着,\"那我自己吃,不得不说,中国菜真好吃。\"
\"你可以向清儿请教一手。\"
\"你那个像呆鹅一样的丫鬟?\"
景澜训斥他:\"什么呆鹅丫鬟?她是从小跟我一起长大的侍女,我把她当亲妹。\"
\"哦,那我不请教她。\"
\"为什么?你不是喜欢吃中国菜?\"
舒尔茨嘿嘿笑着:\"你去请教她,然后做给我吃,印象中我的澜澜只会做清水挂面。\"
\"呵呵。\"景澜皮笑肉不笑,放了碗筷去掐他的脸,\"你这脸可真大。\"
被捏着脸,舒尔茨还在嬉皮笑脸的。
他们的打闹令沈星朗停住了夹菜的动作。
他从未见过景澜这一面。
细数前些年她与自己相处,她外在的表现一直是拘谨、端着的,她的笑从未对自己由内而发过,也丝毫没在他面前像现在这般放松过。
能让她开心的,只有这个德国男人。
景澜和舒尔茨旁若无人的亲密行为让景明生轻轻咳嗽了一声,他们才收敛了下来。
沈星朗收了碗筷,正襟而坐,对景澜说:\"我从未见过你这番开心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