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他把帽檐拉下,转身离去。
身影隐在冬雾里模糊不清,但也不会因此而阻隔了听力。他听到身后她的声音。
“再见!安德烈。”
没有回头,步伐却加快了些。
再见!再见。
————
咖啡凉了一半,甜点只缺了一个角,莉莉安还在看着书,景澜坐在她对面。她最近状态看着比以往要好,褪去满身憔悴,出落得美艳大方。
美妙的心情足以滋养一个人,或许她和德特里希之间,两人之间的恩怨早已消散,或许,她已屈服在他强权之下,又或许……是他屈服。
她最近,向景澜请教德语。
至于出于什么原因,谁知道呢。
景澜对莉莉安的教导没多久,德特里希就来了。他没进来,站在咖啡馆门口,身边跟随了个副官,他们的身份仅仅用一身国防军军装证明。
除了专业分子,常人可分辨不出来是国防军还是臭名昭着的党卫队,在平民眼中,一视同仁,都是纳粹。
他的威慑力足以让巴黎的平民畏惧。没人敢进咖啡馆。
“他来找你了。”景澜提醒说。
莉莉安转头看了看,有些不满嘀咕:“……这么早。”
景澜淡笑一声:“你下次可以喊他晚些。”
“应该没有下次了。”莉莉安合上书,“他即将要去前线。”
“噢,连他也……那恭喜你,摆脱苦海。”景澜意味不明道,“也许他会在战场上死去。”
莉莉安似笑非笑,连续重复两声:“也许吧,也许吧……”她起身离去。
咖啡馆的门口,德特里希下意识微微张开双臂迎接,似是觉得这行为太突兀,便换了个方式,牵起莉莉安的手。
莉莉安没有抗拒。德特里希携她离去。
第二日,景澜和娜曼去找莉莉安时,便见一对男女在门前亲吻。
正是德特里希和莉莉安。
畸形的爱在贫瘠之地奇迹般开出花。它矛盾,它罪恶,颓靡,却又绮丽。
————
又一年春天来临,很快结束的战争到第二年还未结束。
一个春日的午后,女人打开了窗户,给放置在边上的小花盆浇水。早前种植下的花种,现在已陆续成长,有枝有叶,也有了花骨朵。
这很好,寓意新的生命在春日里徐徐绽放。生命凋零过后再度获得重生。
午后暖阳正好,斜斜的洒落在窗边,温暖和煦,照耀着女人稍微有些微黄的发丝。她正细心的给盆栽修剪枝叶,米白无袖衬衫搭配黄色碎花半裙,所有头发搭在了一边,温柔大方,有几根垂落了,便伸手拨了拨,别在耳后。
孩子被她背在身上。也许在渐渐长大,性格也开始反叛,早在之前吵闹过一通,非要母亲背着他才肯睡午觉。
要是被他亲爹知道了,准打他屁股墩。
“咔嚓。”枝叶底层的花苞被女人剪掉,防止汲取其他花儿的营养。
这时,一抹鲜艳的红色蓦然闯入她的视线中,她眼睫微动。
没看到来人,只看到青筋微微起伏的大手握着一束长相很好的红玫瑰,花香浓郁。
“送给你,景小姐。”隐在窗后的男人上前了一步。
她这才抬眼。
男人的笑一如十多年前路德维希大街那盏路灯下,等到她出现后,盈盈的笑意毫不费力的闯入她的世界。
他又把花束晃了晃,示意她收下。
景澜接过玫瑰,低头细嗅它的芳香。他的情意似火山、似海潮、又似乡间缓缓而淌的溪流,一切的一切,尽在这束花的其中,正在有节奏的激荡着。十多年来,在名为岁月的洪流中,始终如一,从来没变。
对她而言,这束是巴黎最美的玫瑰,属于她的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