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梯里没有感应灯,程洵一直没关手电筒,楼梯间比他想象的还要杂乱,入口处是乱七八糟的湿脚印,里面还弥漫着一股异味。
程洵晃了晃手电,看见几扇锈迹斑斑的门前堆着用塑料袋装着的垃圾。
雨水的冲刷,并没有缓和这些垃圾的味道,反而是让那种类似于剩菜剩饭的酸臭味更严重了。
墙壁大片大片地破了皮,扶梯上还沾着蛛丝网,积满了灰根本不能碰。每一层的阶梯比一般的楼梯阶梯要高出几厘米,长度却很窄,大概两个人走都挤。
程洵眉心越蹙越紧,这是他第一次走到环境如此差的地方,也是他第一次走进黎洛住的地方。
他一直知道黎洛的家庭条件很差,他知道她穷,却不知道她能这么穷。
针不扎在自己身上永远不会觉得痛。
这样的贫穷对程洵来说,是很难想象的,如果不是来了这个地方,他甚至很难想象这种破得似乎下一秒就要塌了的楼房能在c市存活下来。
所以一直以来他只是有“穷”的这个概念,却没有这种体会。
最开始他还会因为黎洛工作性质、黎洛的财迷而看低她,毕竟钱是他最不缺的东西,他很难去感同身受为什么黎洛会那么喜欢钱。
不过现在留给程洵的情绪只有心疼和后悔。
他想,他想要守护的宝贝怎么能住在这里?
就算要把她藏起来。
也得藏进最美最大最豪华的珍珠里。
他又想,为什么没有早点遇到他的宝贝?为什么不能在最开始的时候就看清自己的心?
“咔吱”的声音在脚底突兀响起。
程洵恍然低下头,才发现是他不小心踩瘪了一个红色易拉罐,那瘪了的易拉罐从阶梯上一层一层地掉下去,声音刺耳难听。
程洵拧了拧眉。
“他妈的!”
骂声从三楼左边的一道门里忽地响起,铁门哐当哐当地响,一个花臂寸头、穿着白色背心、满脸凶狠的大汉拉开门走出来,嘴里骂骂咧咧的:
“哪个傻逼东西大半夜不睡觉?把老子吵醒了,看老子不把你的()给剁碎……”
大汉对上程洵深邃阴冷的眼,眼皮顿时一跳,张着嘴巴说不出来了。
楼梯间里的男人很眼生,这会脸色阴云密布的,比他家的锅还要黑,但也能看出这人气度不凡、浑身上下都很贵,一看就不属于这里。
所以大汉不敢继续骂了。
他们这种人,最会看人。
寸头大汉不想惹麻烦,正准备把铁门拉上,便听见一道冷得要冰渣的声音:
“你说要把什么剁碎?”
寸头大汉满头大汗。
他结巴道:“剁、碎碎碎睡觉了!我说你也早点回去睡觉吧!不要浪费这么美好的夜晚哈哈哈哈!”
“祝你开心哦,”大汉满脸堆笑,捡着好话说,“一路顺风哈。”
他一边说着一边拉门。
“砰”的一声,程洵用手掌扣住铁门,眉眼凛冽:“等等。”
大汉都想给他跪下了,他平时虽然欺软怕硬,但他还是一个好恶霸啊!
最多没事调戏一下楼上的漂亮小妹妹和小弟弟,其他什么作奸犯科的事他就没做过了啊,没事他还会帮邻居们修灯的!
“其实我是个好人……”
他正要细数自己做过的好事,话头刚起便被程洵打断道:
“我想问一下,你楼上的邻居,是不是有一家姓黎?”
大汉呆愣了几秒,程洵不耐地拍了一下铁门,哐当哐当地响,大汉回过神来,阿巴阿巴地点头。
“对头。”
要是换其他家的邻居他不一定认识,可黎漾他们自从搬过来的第一天,大汉就认识了。
——因为那对姐弟俩长得太好看了,第一次见到他们时,大汉就去找黎漾搭讪说黎漾长得像他的一位故人,然后大汉就被黎洛打了回来。
当然要是真打的话,他肯定能把黎洛那小子打得连他爸妈都不认识,但听说这对姐弟俩的父母都不在了后,他就有点下不去手了。
而且那会黎洛才高中呢,在他眼里就是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自然不计较了。